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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2 / 2)

  夫人翻了个白眼:“还不快去?”

  涂伯即命人去询问位次安排,卫希夷无可不可:“我能跟着去看看就行了,这里与我们那儿好些不一样,我正想学一学。坐不坐也无所谓,不能与宴也无所谓,等会儿给我点吃的就行。我也呆不久,给我个司南,我明天就能走。”

  容濯与姜先表情都严肃了起来,任续更是直言:“这怎么能行?”

  容濯看着姜先,慢慢地道:“当然不行,希夷位次,不能随便。”

  姜先慢慢地、试探地问:“在我左手边,可以吗?”

  其时以左为尊,所以姜先问得慢。容濯含笑道:“可。”

  涂伯试探出这样一个结果来,与夫人面面相觑,他眼巴巴地等着夫人出个结论。夫人闭目半晌,扶额道:“这些人呐,果然是上邦大国之人,小小年纪也不是我等能够琢磨的。夫君,遇到比自己聪明的人,咱们就不要耍心眼儿啦,直来直去才不会惹人厌烦。”

  涂伯灰心道:“也只能如此啦。”

  涂伯携夫人、子女、心腹之臣,宴请姜先。涂伯与南君不同,南君只是挂个名的诸侯,涂伯却是中土长久以来排过次序的国君,相较起来,身份在姜先之下——主要是国力弱,哪怕姜先现在流亡,份量也比他重。

  两人并列上座,姜先在左,涂伯在右姜先左手第一位,正是卫希夷。卫希夷毫不怯场,涂伯这排场、个人的气场,比南君可弱得多了。她很想让容濯坐在前面,自己坐在末席的。一来容濯年长,二者容濯与姜先更亲密,三来她也敬容濯半师之谊。

  容濯却在涂伯使者走后神神秘秘地问她:“这里面的学问,你学过没有?”

  这个当然是知道的,就算是普通人家,也是长者居上,幼者居下。容濯却不解释,以眼色示意姜先来说。姜先得到了机会,也要表现一下自己:“既然位次有讲究,那么反过来呢?”

  卫希夷顿悟:“尊者上,卑者下。涂伯知道你们,不知道我是谁,所以要试探?将我安排在上面,就是让他们试探不出来?我只是个年幼的女童,却坐在公子老师的前面,他们都会糊涂?”

  姜先的解释只说了个开头,张了张嘴,最后只吐出一个音来:“对。”

  卫希夷弯了弯眼睛:“谢谢你告诉我。”

  姜先又开心了。

  卫希夷却撇撇嘴:“不过涂伯好笨呀,他只要设够了席位,我们一入席,他不就看到了吗?为什么要先问?不是告诉你他在试探吗?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容濯抚掌大笑:“正是正是!还是件难事,所以他举止失措了。公子、希夷,人一急,就容易多做许多徒劳无功还会露出破绽的事情,寻常人遇到些事儿,话就会变多。到了涂伯这样的人,事就会变多。我等静观其变就是,反正,他这么试探,应该不会对我们不利。”

  两人坐稳,上来佳肴美酒,宾主互相致意。姜先总觉得这饮食看起来郑重,却不如陶盘上略加点带腥气的鱼油煎出来的好吃了。涂伯还道他矜持又有礼,心中赞叹了好多次“真是上邦气概”。

  酒过三巡,涂伯得夫人指示,直白地询问了姜先的婚姻状况。姜先微微一笑:“我年幼,且未议此事。况且孤身在外,不敢自专,此事须得家母。”

  涂伯与夫人手上一顿,表情变得有点奇怪,容濯问道:“怎么?二位为何如此失态?”

  涂伯目视夫人,夫人面露难色,须臾,下了决心:“公子游学在外,又到了蛮荒之地,音讯不通也是常理。或许不知道,王与西戎僵持,犬子亦蒙调随征。两下不分胜负,王纳戎王之妹为次妃而归。现在,约摸回到天邑了。犬子略有微功,随王还都受赏,这个……传来消息,王遺使陈国,求娶陈侯之女。”

  姜先懵了一下,拧过头来,隔着卫希夷去问容濯:“我有多少姨母?”他的母亲就是陈侯的女儿,他记得一共有八已经出嫁的姨母,没嫁的几个小姨母比他还小呢!更重要的是,他没听说哪个姨父死了!姐妹里就他生母一个寡妇!还被接回娘家了。

  容濯顾不上回答,问涂伯夫人:“夫人的意思是?”

  没错,那个给姜先父亲以巨大压力,逼迫得姜先父亲英年早逝的申王,他想当姜先后爹。

  涂伯果然是有心事的。卫希夷猜对了。

  连乐工都被这样的变故压抑得不敢再奏哪怕一个音符。

  死一般的寂静。

  作者有话要说:  [1]遒人,是采风官的正式称呼哈。

  昨天大家的意见都看啦,下面我会在保持叙述流畅的基础上,把一些称呼恢复有辨识度一些。

  ☆、第38章 有盘算

  姜先再次确定,涂伯家的饭一点也不好吃!

  容濯与任续想得比他多得多,也都没了吃饭休整的心情。

  主人家却觉得这不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这事儿甚至对姜先还有好处。其时风俗如此,寡妇再嫁,鳏夫再娶,是天经地义的。再嫁带来的孩子,与自己的孩子,也是一般看待。

  涂伯夫妇之尴尬在于,想趁姜先母亲还未正式改嫁,先将女儿嫁与姜先,这其实是在投机取巧。如今提到了姜先母亲的事情,他们不得不讲明,有种小心思被戳破的窘迫。

  然而贵客的脸色变了,涂伯夫妇恐其发怒,也变得有些讪讪的了。

  虽然是宫廷常客,卫希夷对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却不甚精通,几个月前,她才接触了一点而已。不知道改嫁触犯了姜先哪个怒点,卫希夷还是很仗义地问:“然后呢?”这一出声,仿佛打破了什么静音咒,殿内开始出现细微的声音,挪动身体的声音,衣饰布料摩擦的声音,大声喘气的声音,奴仆们轻巧的足音……

  有人发问,涂伯夫妇也松了一口气,涂伯夫人巧妙地道:“陈侯那里还没有应下。”

  姜先收回目光,也伸出手来敲敲食案,声音轻轻地,带一点沙哑:“是么?我倒还没听说。”

  容濯笑着举起酒爵:“还是涂伯消息灵通,少不得要请教一二。”

  被点了名,就不能凡事都推夫人做答了,涂伯举袖试汗,也举爵示意:“哪里哪里。”

  气氛重新活了起来。

  涂伯夫妇说话便赔了些小心,涂伯道:“不知公子想知道些什么?”

  姜先心里还是有些乱的,目示容濯。容濯心中也暗暗叫苦,前几天在山林野地里,他才认为自己事事都要计划,缺乏锐意进取的精神很不好,要学习一下卫希夷的冲劲儿。今天便得了这样一个消息,这要怎么锐意进取?

  毕竟是经验丰富的社交达人,容濯眼珠一转,瞥到卫希夷,含笑问道:“不知许侯现今如何了?”

  听有此问,卫希夷向他投去感谢的一瞥,挺直了身子,目光灼灼,望向涂伯,等他回答。

  涂伯道:“许侯?他的麻烦大了。”

  这一下,连卫希夷的心都被提起来了,一齐等涂伯说下文。

  涂伯人虽胆怯,讲故事却是一把好手,且前世今生讲得条理分明:“蛮人烟瘴之地,是野人也不愿意去的地方,素来为人所鄙。自从南君横空出世,居然让他做出些模样来,不瞒诸位,他那里有几样东西,我看着都眼馋。那里盛产铜、锡,您知道的,铜锡可铸兵器、礼器,是谁做国君都缺不得的东西。许侯贪他的物产,许以亲女,赠以财帛、工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