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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节(1 / 2)





  虞执亦笑回,“微臣相信,王上定能缔造一个太平盛世。”

  天子掩唇,又是轻轻一咳。

  他的目光投向远方,不知不觉,便说起他还是王储时,率领卫兵远赴边关的战役,同还是虞小侯爷的虞侯得胜归来,还是少年的他,在虞府看见一个女孩儿。

  “你猜猜,她在做什么?孤走上前,才发现她在跟两只蚂蚁玩儿,”

  天子说到这儿,有些忍俊不禁,连眉眼都染上些少年人的神采,“她给那些蚂蚁取名三三,两两,孤问为什么。她说,这样听起来热闹一些。孤那时候心生促狭,便问她,为何不叫千军万马,黑云滚滚,多有气势,又极热闹啊。”

  “她咧嘴一哭,当真是惊天动地。孤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呢,她说——‘你做什么要讽刺我,我虽然傻,也是知晓好赖话的,你敢讽刺我,我哥哥定饶不了你。他是全天下最宠我的人。’”

  “孤就问她,你哥哥是谁。”

  虞执听到此处,脸色愈发淡漠。

  天子没有看他,自顾自地说道,“她不说话,撅着个嘴。她那哥哥一来,就飞奔过去躲着,悄悄探出个脑袋,冲孤做了一个鬼脸。呵,孤还从未见过这样大胆的女子。”

  “后来孤才知道,她出身很不好,母亲是一介外室,上不得台面,因母亲早死,年纪又小, 旧十胱 (jsg) 便一直养在哥哥身边,从没读过书。”

  “起初娶来,孤总要敲她脑袋,说她蠢死了。她便理直气壮,哥哥说了,女孩子只要漂亮就行,有没有脑子无所谓,孤很生气,这怎么教的?孤便问她,你也这样觉得么?”

  “她犹豫起来,孤便揉揉她的脑袋,说,你既然嫁人了,就不能只听哥哥的,也要听听你夫郎的啊。她哼了一声,一副执迷不悟的模样。直到有一天,她开始很努力地读书,很努力地认字,一个字一个字地来请教孤。孤惊讶极了,后来才知道,她是被其他美人嘲笑了,很不服气。其实,她很聪明,学什么一下就会了。”

  “孤再也没骂过她蠢,孤知道,这很伤她的心。没有人要求她变成知书达礼的样子,也没有人要求她活得像个大家闺秀。可她做到了,又是为谁做到了呢?为何她那么好,我们都要辜负她呢。”

  虞执仍是没有说话,丝毫无有触动。

  天子默了一默,“这几年,孤知道,她过得很不快活,就算孤去看她,她也很少露出笑意。如今,她死了,是为爱卿而死,也是为孤而死啊。”

  他的手中缓缓摩挲着什么,那是一个香囊,刺绣精致,曾经装着致命的毒药。

  只有虞执,是与他对虞子觅有着共同记忆的人,才能一同回忆。

  “我们都对不起她。”

  贵为天子,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虞执脸色不变,淡漠微笑。

  他轻轻躬身,“王上,微臣祖家有一位族妹,初初长成,年方二八,德艺双馨。眉眼倒是与子觅有三分相似,王上若是——”

  话还没说完便被决然打断,“够了。”天子沉沉地看他一眼,那神情压抑着十分的生气难过。他凝他片刻,又叹出一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拂袖慢步地离去。

  “恭送王上。”

  云意姿盯着玄衣男人的背影,心想这个虞执,恐怕是个很可怕的人。前世越嘉怜跟他有过一腿,他拿住人时,下手却毫不留情。连亲妹妹也当成棋子,用完则弃。

  “出来吧。”

  忽听得冰冷一声。

  73.天欲雪(1) 你同周洲,是什么关系。……

  云意姿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 愕然看去。

  虞执背对着她,影子在月光之下无限拉长,掺在婆娑树影间。他的袖子宽阔而华丽,紫冠上镶嵌的明珠反射着莹莹的辉光, 一身漆黑地笼在夜色之中, 如同一只大型蝙蝠。

  云意姿偏头, 看了一眼肖珏。

  少年人事不清, 双颊酡红, 额发汗湿, 一双眸子却硬生生 旧十胱 (jsg) 地睁开着, 沉静漆黑。

  微微攥住她的手, 喉结微动, 发出嘶哑渺茫的低语——“别去”

  云意姿以食指抵住他的唇, 用眼神安抚,肖珏与她对视片刻, 云意姿抽出手来,沉膝起身, 随意将长草拂过, 掩盖住少年的身形,使他没有那么容易暴露在旁人的视野之中。

  而后于灌木丛中踏出,慢步向虞执走去。

  耳边忽传来踢踏之声,看不清是从何处冒出的数名卫士将她团团围住,他们执尖披锐,脸色淡然,彼此之间传来坚铠碰撞的声响。

  云意姿立定,一股惊悚传至心尖。这些人显然直接受命于虞执,又是这般全副武装, 杀气凛凛,仿佛已在暗处埋伏了许久——莫非方才,虞执本意想要弑君?!

  却不知为何没有动手。

  她脊背僵硬,步子停在原处,脸色却是不变,温和道:“奴婢乃是王后娘娘贴身侍女,偶然路经此处,非是有意冲撞,不知侯爷这是何意。”

  玄衣男人寂然不动,恍若未闻。

  他始终背对着云意姿,缓缓将手臂抬起,指节有力而修长,发号施令般吐出一字:

  “杀。”

  毫无感情的声音。虞执从小就有过目不忘之能,方才窥得此女身影,按而不动,哪里认不出她便是司徒府上之人。听手下的眼线说,便是她救了落入太液池的公子珏。桂姬之死,也与此人有些许干系。坏了他的大计,本就该死。

  今夜的谈话,也不是她能活着听见的。

  卫士们抽出剑来,欲要靠近。云意姿猛地举起一物,剔透的玉色之中,一丝血红在其中缓缓流转,直到将整块圆璧都染成一块血玉,红光艳丽不可逼视。她冷然道:

  “绛璧在此,谁敢动我。”

  见绛璧,如见王后。卫士们面面相觑,他们听命于虞侯,乍见绛璧虽不至于惶然威慑,到底不敢轻举妄动。正犹疑不定时,虞执一声轻笑,“他们不敢,我敢,”

  他一拂袖,一股罡风便扑面而来,宛若大漠吹来的狂风,又如摧山倒海的巨震,直能将皮肉生生剐下一层般。

  绛璧坠落在地发出轻微声响,云意姿颤抖着后退一步,只觉头疼欲裂,那阵剧痛直直传导入心脏,十足的压迫之意,忍不住躬下身来,按住胸口急剧喘息。心中千头万绪嘈杂不堪,飞快地思索着脱身之策。

  “区区黄毛丫头,也配在本侯面前叫嚣。”他冷淡睨来,用一种前辈的口气说。云意姿抬起脸,终于看清虞执的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