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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六章

夜半时分,王上朱光批阅完奏章,回到寝殿休息,明辉夫人一边为他宽衣,一边柔声问:“陛下,今日得知凌风的妻子身怀有孕,是个大喜事,陛下反而龙颜不悦,是什么缘由啊?”

朱光沉着脸说:“此事颜远已经告诉我了。凌风知道妻子怀有身孕,应该第一时间让我知晓,他根本没有把我这个父亲放在心上。”明辉叹了口气,说:“可是陛下和他的关系终究与寻常父子不同。”

朱光说:“我把他养育成人,悉心栽培他,给他权力和财富。我为他所做的,不比景文和景武少。他这个聪明人,真的会不明白?要说让他归宗认父,也不过是捅破一层纸罢了。但此事关系王位继承的归属,乃是了不得的大事,怎可草率而行?况且,我现在越来越摸不透他的心思,看他对我又哪有一点父子之情!”

朱光停了一下又说:“等这个孩子生下以后,若是男孩,我就要把他接进宫里抚养。景文耽于酒色,他的几个孩子也资质平庸;如果凌风之子可以造就,那就太好了。”

凌风安置妻子睡下,自己在灯前发愣。琼英轻声问:“你怎么还不睡呢?”凌风说:“我在想王上白天的举动。”琼英说:“王上是有点古怪,他这是为什么呢?”凌风说:“他是怪我没有即时禀报他。我之所以迟迟不报,是不想给你压力。王上的恩宠,有时真也是个负担。”他将妻子搂在怀里,说:“我有时真想和你两个人逃离这个地方,找一个安静的所在生活,那该多好啊!”

次日凌风在衙署办公,何弘递上一卷文书,凌风展开一看,是和国中首富陶朱签订的,购买宫中日用香料的合同,陶朱是琼英之父。凌风沉思良久,把何弘叫过来说:“陶朱是我的岳父,这样做不太好,还是向他人采购吧。”何弘说:“大人一心为公,谁人不知?我们一向是在他那里购买的,另觅人家未必经济。”凌风说:“此一时,彼一时,该避嫌的时候一定要避嫌,你再辛苦一下,找其他商号去问问。”

陶朱在家里看手下人清点货物,他的业务遍及全国和海外,拥有许多货栈和码头。相形之下,京城中的住宅不算很大,每天人来人往十分拥挤,言谈声、算盘声、吆喝声十分热闹。有个伙计挤进来说:“老板,同宫里那笔香料生意已经定下来了,我们的伙计已经去取合同。”陶朱点头。伙计又说:“您一直担心凌大人做了您女婿会影响生意,这不,还是一切照常?我们又不会多赚他们钱,大家是公平交易嘛。”

这时去取合同的伙计回来了,他有些慌张地说:“老板,合同没有取到。是因为……”陶朱脸一沉,说:“是被他卡住了吧?”伙计吞吞吐吐地说:“他们只说还有变化,要再等等。”

晚上凌风特意早些回来,陪妻子去探望岳父。他对妻子说:“你怀孕的消息王上都知道了,岳父还蒙在鼓里,真是太对不起他了。”琼英笑道:“你怕他也先从别人口中知道,也像王上一样发火是不是?”凌风暗想:“我怕他不是要单为这事发火吧,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上灯时分,陶朱正坐在厅上,门上的仆人来报,小姐和姑爷来了。他话音未落,凌风和琼英并排进来,后面两个仆从抱着礼物。琼英满面笑容,说:“父亲,我和凌风来看你来了。”陶朱坐着不动,说:“女儿,你来啦!啊!凌大人怎么也有空来?。”他女儿嗔道:“您怎么这么和您女婿说话呢?”凌风有些尴尬,他说:“岳父大人是怪我来得太少了吧。”陶朱瞪了他一眼,琼英上前拉住父亲的胳膊说:“您也知道您女婿公务忙嘛,我们来是给您报喜来啦!”陶朱说:“我有什么喜事?”琼英满脸羞色说:“您……您要抱外孙啦!不是喜事吗?”

陶朱睁大眼睛说:“是真的吗?太好了。”他看着凌风,面色又沉了下去,凌风对妻子说:“琼英,我有话想和岳父单独说,你在这里坐一下。”

陶朱说:“也好,我们到书房去吧。”他们在书房坐下,凌风说:“岳父大人,那笔香料生意,是我给压下了。”陶朱哼了一声,说:“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你。”凌风说:“您道我却是为何?”陶朱说:“不过是为了避嫌罢了,你一向自命清高,这谁不知道?”凌风说:“您要是听了我这番话,也会认同我的决定的。

两人落座,陶朱说:“你现在到底有什么话说,就请讲吧!”

凌风盯着陶朱的眼睛说:“我这样做,就是为了要疏远您。”

凌风平时对人谦和有礼,对长辈更是尊重有加;陶朱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真好似闷棍打下来,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书房里很寂静,凌风慢慢站起来,望着窗外的一弦弯月,说:“您当初不想把琼英嫁给我,您可还记得?”

陶朱说:“你就因为这个对我怀恨在心?”

凌风说:“我今天的荣华富贵,都依托于王上,倘若他一旦驾崩,后面的事情谁也不好说。我今天和您疏远,是让您以后行事有一定余地,我一旦失势,您不会受到牵累,说不定还可以救到您的外孙。”

陶朱低声说:“别人都在说,王上之所以迟迟不立王储,是因为你的原因。你应该尽力孝敬王上,讨他开心,这样未尝没有继承王位的机会。”

凌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又慢慢把茶杯放到桌上,他借着幽暗的灯光端详墙上一幅《千里江山图》,缓缓地说:“您真以为我没想过?但景文是王上的嫡孙,由他继承王位是名正言顺。现在他亲戚同党遍布朝野,真要说把他拉下马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算王上中意我,景文又岂能甘心,非得有一场大的震荡不可。”

陶朱靠在椅背上,看着凌风说:“自古争夺王位都是血腥残酷,你总不至于想坐在家中白白等死吧!那琼英怎么办?你们的孩子怎么办?”

凌风坐了下来,看着岳父说:“我不想为了争夺权力而造成骨肉相残,更不想在取得权力之后为保住手中的权力变成一个自私、猜疑、罔顾骨肉之亲,滥杀无辜的暴君。”

书房里很静,俩人一时都在沉默,这时琼英在敲门了,她说:“父亲,凌风,你们谈这么长时间,还吃不吃晚饭了。”

凌风站起身来说:“琼英,你陪着岳父吧,我有公务,先走了。你在这边住一宿,明早我过来接你。”琼英说:“你……”陶朱挥了挥手说:“让他走,凌大人,最好你以后也不要来。”琼英说:“出什么事啦?”凌风说:“我和岳父有点小误会,过两天就好了。岳父,我告辞了。”他向外走去。

半年之后,凌风陪着妻子在花园里散步,此时是暮春季节,落花满地,芳草如织。琼英的腹部已经明显大出来了。

琼英小声说:“你为什么还是要去西北,王上又没有说一定要你去?听说那边的人很野蛮,春天雨水多,道路也不好走,我真是很担心你。”

凌风小心搀着妻子,柔声说:“不妨事的,我找了识途的向导,那边有我的朋友,路上不会有问题。也许我还能赶得及看见我们的孩子降生呢!”琼英拉着丈夫,又说:“不然我去求求陛下,朝廷上能人那么多,难道就找不出一个人来?”凌风沉默。

他陪妻子回到卧室,琼英说有些困倦了,凌风将妻子扶到榻上,为她盖上锦被。琼英说:“小风,把手给我。”凌风有些奇怪,但还是把手伸给她,琼英拉住丈夫的手,放在胸前肚子上说:“我不放开你,这样你哪里都不能去了,我要你一直陪着我和孩子。”她说罢放声大哭。凌风搂住妻子,不停轻声安慰她,琼英渐渐止住哭声,朦胧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