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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IV 【白与翠】(2 / 2)




“你是说,没事就不能来吗?”



“完全没有。随时都热烈欢迎。”



“哼……得意忘形的家伙。”



“不过,来得正好啊。本打算下次你出现的时候让你尝尝,所以做了些曲奇饼。”



誓护把刚从烤炉里取出的曲奇饼给她看。看着热气腾腾,小麦色的曲奇,少女的眼睛顿时闪闪发光。那是如孩子般毫无防备的表情。



可是,少女立刻装出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似乎没什么兴趣般地说道:



“好有耐心啊。人类闲成这样吗?”



“完全不是啊。因为对方是急性子的公主大人嘛。”



被顶了一句,说不出话来。实际上,她也比誓护所预料的时间,来的早了许多。



“等一会儿。马上给你泡茶。”



“……不要以我要吃作为前提展开。”



她板着脸背过头去。



“你认为本人我,是馋嘴的贪吃鬼吗?还是说,对甜食没有抵抗力,跟小孩子一样的家伙——”



“但是,还是会吃吧?”



轻飘飘的甜香荡在空中。平日的话,这魅惑的香味,早已将她拉到餐桌前了。



可是,今天的她不同。她强忍住自己,装成冷淡无情的模样。



“……不需要哦。”



“别这么说,尝尝看看。”



“我说过不要了——”



“有破绽!”



誓护趁着她认真起来,把一片曲奇推进她嘴里。



少女脸颊泛红。没办法,实在是没办法,只好咕噜咕噜地咀嚼着。



“如何?”



誓护带着笑容询问道。少女“哼!”地一声转过头去。



“嗯,也就普通吧。”



“承蒙夸奖。”



她怒火中烧地回过头来。



“又不是在夸奖你啊。”



“啊,是吗?不中您意的话也没办法。剩下的就由我和祈祝来解决吧。”



“欸……”



誓护回过身去,摆出收拾曲奇器皿的样子。少女慌忙要说什么,可她的自尊却不容许这样。想说说不出来的纠结——享受够了背后的这感觉后,誓护又朝向少女。



“骗你的。”



“~~~~~!”



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少女全身喷出愤怒的灵气。灵气带上电荷,成为乌黑的电流,沿着少女的身体蔓延。



她死死瞪着誓护,这可怕的样貌就像要把誓护烧死在当场。



“哇,等、等等!冷静下来商量!”



誓护不自觉地向后退。差点被她烧成焦炭,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然而,少女没有挥动闪电之鞭。取而代之的是,



“……你这人坏心眼。心术不正。本性扭曲。性格乖僻。就因为这样不受女孩子欢迎哦!”



“什么!?你、你这混蛋,说了不该说的话……!”



“可是——”



她脸颊微微有些泛红,含糊不清地嘟哝道:



“只有做甜点的技巧,还算不差哦。”



她在以独特的方式表扬自己,誓护当然知道。



所以,为了这样的她,想要用心去泡一杯好茶。



用为了她而特地准备的,这第三个红茶杯。



Episode 29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起居室里已经没有星的身影。



玄关的门锁上了,连结阳台的窗户也上了锁。她究竟是如何从密室中脱身的,誓护无法理解。



说不定,这一切都是梦呢。包括她曾在此的事实——也包括更早家被破坏的事情。连与那黑衣少女再会也是。



觉得这样才能接受。昨晚的自己实在太过软弱,竟然被几乎不认识,来路不明的女性靠的这么近。以往的誓护,不可能如此没有戒心,轻易接纳那名为星的女性的吧。



祈祝不知是什么时候钻进来的,正在一旁安眠着。能听到她一声声平静、规则的呼吸声。



已经好久没像现在这样舒服地起床了。头脑很舒畅,心情也很爽快。虽然觉得像是做了不得了的美梦,但这究竟是什么梦,却和往日的噩梦一样记也记不得了,相当可惜。



誓护抚摸着妹妹的头发,注视着妹妹的睡容,享受着这片刻的幸福。



就当他想悄悄地起床、把手放进枕头下时,手指碰到了一个硬物。



拉出来一看,是星给的那一把古钥匙。不记得自己曾把这种东西放在这样的地方了,莫非是星的恶作剧吗?



总之,得起床准备了。誓护注意着不惊醒祈祝,从床上下来,开始活动。在他洗好脸,开动洗衣机,烧好热水,准备完早点的时候,祈祝也在这时起床了。



“早安,祈祝。”



他把满脸睡意的妹妹,迎接到放着热火腿蛋的餐桌前。



“今天我要出门哦。”



他一边把蔬菜汁递给祈祝一边说道。祈祝似乎很不安地低下了头。



“今天不用看家了。祈祝你也一起来。”



“————”



“虽然可能很无聊,不过可以陪我吗?”



祈祝看上去很欢喜,很快点了点头。



这样就好——誓护放下心来。虽说和誓护在一起也不一定安全,但昨天就因为让祈祝一个人待着,才让她陷入危险中的。以教诲师为对手的话,极其普通的保安设备,是什么都无法守护的。



吃完早饭,晾好衣服过后,誓护和祈祝两人离开了自己家。



第一个目的地,是御子神应该入院的市立医院。



医院里迎接誓护的,和前天一样,是一块“谢绝探视”的牌子和同班同学风杜。



“御子神一直拒绝会面。”



风杜这么说。或者,该说是“作证”吗?



“真的?”



“嗯。因为我最后还是留到了晚上……”



誓护怀疑自己的耳朵。那么,昨天见到的又是谁呢?



突然,脑里想起一种离奇的可能。



“御子神她,会不会,有一个双胞胎姐姐呢?”



“欸?”



风杜吃了一惊。然后,她一脸困惑,视线四处游走。



“我是没听说过这种事……”



“也是啊……”



眼下,谁也不会接受这种说辞。



誓护与风杜道了声别,回去的时候,



“桃原君。都已经高三了还牵着妹妹的手,不太好吧?”



风杜一本正经地忠告道。



离开医院的地域时候,誓护突然感觉到了某人的视线。



誓护反应很快,紧紧抓住了祈祝的手,注意着周围一带。



医院的窗户、前庭的树荫,都没有看着这里的人。是错觉吗?这几天东奔西跑的,说不定已经有些神经过敏了。



誓护有些毛骨悚然,他拉着祈祝的手,快步离开此处。



在蛋包饭专卖店吃了午饭后,边散步,边顺道逛了逛服装店。等时间正好,赶到欧亚宾馆时,星已经在大厅里等待了。



身处微暗的大厅中,从头发到指尖都可谓“纯白”的她,看上去就更为显眼。



可是,却不可思议地没有违和感。她那惬意地陷入沙发、阅读一本红绢封面的古书的模样,的的确确就如一幅图画。



一瞬间,她和誓护记忆中的某人重叠了——然而那是谁,却记不清楚。



“您好。小祈看上去气色也很不错。”



“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这是侮辱,桃原君。身为一流的古书店员,绝对不会打破约定的哦。”



自己的确在怀疑。不是怀疑她,而是怀疑昨天发生的一切是否是梦境。怀疑是不是昨天那场剧烈的头痛让自己看到的幻觉。



可看样子,这一切全都发生在现实中。



“不用着急。先喝杯茶吧。”



宾馆一楼有一家格调甚高的咖啡馆。噩梦成真的誓护,乖乖地按照星所言,坐在窗边的席位上点了杯红茶。



“那个,说好的提示——”



“啊!这孩子怎么这么性急。”



星抛来一个令人惊艳的媚眼,捉弄般地说道:



“能和美丽的大姐姐一起喝茶,身为没有女人缘的人该感到万分荣幸哦。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没女人缘抱歉了啊!”



面对这泰然自若的发言,誓护也只好黯然神伤。



“那么,美丽的大姐姐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古书店店员啊。一流的呢。”



“那究竟是什么。请好好讲清楚。”



“小祈,上学开心吗?”



——她开始扯谈了。



虽然觉得心烦,但如今也正好需要斟酌问题的时间。昨日发生的件件奇事,现在也有整理一番的必要。何况,星也没有逃跑的意思。誓护于是作好持久战的打算,一边把星的闲扯当作耳旁风,一边开动脑筋思考。



就这样过了十分钟有余,在杯中的红茶殆尽之时——



“时间正好。‘钟摆’的预测很精准呢。”



看着手表,星微笑起来。



在茫然不知何事的誓护面前,星用手指了指道路,如歌唱般说道:



“看吧~桃原君。在那儿能看到的是谁呢?”



“————!”



誓护从椅子上弹起来。



注意到时,他已经把祈祝留在茶座,自己飞奔出了店面。



Episode 20



行人指示灯一变绿,路人们就从四面八方杀向了交叉路口。(译注:日本的随意横穿的交叉路口,行人在过马路时,交叉路口的车辆通行信号全部显示出停止,行人可朝左、右、斜方向自由穿过马路。)



其中有一人,紧紧地吸引住了誓护的目光。



他今天没有佩刀,完美地融入了这假日的街道,看上去就是个没有什么的普通少年。然而,他那带有翠绿的银发,充满韧性的食肉动物般的躯体,眉间刻着深深的皱纹似乎很不开心的表情——这些是不会让人认错的。



两天前的晚上,在路上试图刺杀誓护的那名少年!



誓护一边拨开人流一边奔跑。那名少年说不定是教诲师。誓护心中有着隐疚,对于教诲师的恐惧自然无法消除。然而,他是唯一的线索,不是该感到恐惧的时候。所以,誓护跑上前去。



在岔路口的正中央,誓护追上了少年,从背后,朝着他的肩膀伸出了手。



这一瞬间,究竟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誓护一时无法理解。



右肩传来剧痛,清醒之时,柏油路面就横亘在面前。



就在刚才的一瞬间,自己手臂被反扭过来,人被制服在地上。



“……怎么,是你这混蛋啊。”



少年发出似乎很失望的声音。



誓护逞强地笑了笑。



“……好夸张的招呼啊。肩膀都差点卸下来了。”



“光被卸下来的话还算走运。我认真起来,你手臂就被捏碎了。”



路人们惊讶地望着二人。然而,却没有停下脚步的人。大家都远远地看着,快步通过,惟恐避之不及。



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了围观的视线,少年很快释放了誓护。



“……你打算干嘛?”



他用压抑住感情的声音问到。



“咱们这儿,因为人手不够可没什么空。没有陪你开玩笑的时间。”



“因为在找公主殿下吗?”



“所以说,问你要干嘛。”



“昨晚,我和那名公主殿下见面了。”



这话有大半是在虚张声势。他所寻找的那名“公主”,正是黑衣少女的证据,自己手头根本没有。



可是,也只能拼命了。为了不让这个机会——能和他第二次见面的机会逃走,就算有些乱来也得把对话继续下去。



“帮我的忙吧。虽然不知道要去哪儿,不过希望能把我带上。”



“哈?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这样做的话,肯定,可以再一次见到公主殿下的。”



少年挖苦似地笑起来。



“呵呵。说说看你凭什么如此确信?”



“总之,先来这儿。”



因为信号灯已经开始闪烁,誓护把少年拉到前方的人行道上。



誓护走着时,还在集中精力思考。不管是虚张声势还是欺骗,都没关系。总之得先紧紧抓住他的兴致,一定得取得他的协助。



直觉没有在撒谎。誓护的本能,说不定是失去的记忆的一部分,希望着能与他们教诲师接触。不对,是在命令着。



“可以了吧?”少年甩开了誓护,“快点讲,你是凭什么?”



“在说这之前,你为什么在搜索公主殿下呢?”



“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告诉我。因为很奇怪不是吗?你们同为教诲师——为什么联络不上呢?公主已经行踪不明了对吧?这究竟是为什么。”



少年的脸就像吃了苦药一样难看,他重重地咂了下舌后,说:



“公主她……因为谋反之罪被追捕着。”



“谋反——”



一时半会儿无法理解意思。这实在是很意外的词语。



可是,少年还是正经地说下去。



“追兵早就已经派来了。我必须要在追兵把公主处刑之前,确定事情的真伪。明白吗?我没时间了啊。我这么急的理由你总得懂一点了吧你这该死的混蛋!”



那名少女——被追究谋反之罪,即将要被处刑了?



誓护说不出话。谋反……这是怎么一回事?既然到了处刑的地步,对教诲师而言是极重的罪状了吧。



昨晚,与她交战的对手就是追兵吗?



那追兵,又为何要把祈祝的记忆消去呢?



疑问一个接一个浮现出来,可是,即便把这些问题丢向少年,他也不会好心地一一作答的吧。



誓护在极短的时间内,默默思考。虽然这思考几乎没有什么成果,但也几乎凭借着本能,提出了一个可能与想要的答案有直接联系的问题。



“……公主殿下,她是为了能逃离追兵,才来到这个城市的?”



“啊?不……”



“是为了你们的工作——也就是,制裁罪人才来的吧?”



“那又怎么样?”



“两天前,她在‘睡眠病’的现场现身了。”



是的,御子神陷入昏迷的时候,那名少女也在现场。



“教诲师会来到‘不被人类之法所制裁的罪人’所在的地方吧?也就是说,公主殿下在追查‘睡眠病’的犯人。为此她才来到这个城市。”



“所以说,那又怎么样——”



“等下!我有点明白了……再等一下……”



是啊。有些明白了。即便没有记忆,也能凭借知识与推理进行补足。



“昨天晚上,我的妹妹被谁消去了记忆。”



誓护就像唱独角戏一般低声说道。



“公主殿下就在现场……可是,却不是她动手消除的。我是这么觉得。虽然只是凭说的几句话的感觉,但就是这样。这里有一个问题,你们教诲师追查的所谓‘罪人’,能够操纵人类的记忆吗?”



“怎么可能。我们的对手只是人类。”



“想来也是……我家里留着像战斗过的痕迹。大概是公主殿下从谁的手中保护了祈祝吧。既然不是罪人的话——就是从追兵手上。”



少年似乎很是惊讶,瞪大了眼睛。



“战斗的结果,公主殿下‘没有输’。因为以追兵为对手,输了就肯定等同于死亡。既然如此……”



这一瞬间,终于到达了刚才支撑自己那份自信的答案。



“追踪公主殿下的人到了我家。祈祝的记忆在那儿被消去了。公主殿下为了保护祈祝,冒着危险同追兵作战——这么说来,追兵到底为何来我这儿呢?”



“…………”



“这和你来我这里是同样的理由。为了找出公主殿下的行踪,而探查我周边的情况。也就是说,我与公主殿下的关系,要比我想象的亲近许多……或许,我就是她的——合作者。”



我是教诲师的合作者。



这是连自己都惊讶万分的结论。纵观至今为止的人生,教诲师简直像连影子都不存在。当然,也没有一丁点儿记忆。



然而,一个一个推理累积起来,就可以得到这样的结论。



这几个月,接触了好几起杀人事件的理由。



和未解决案件有关的理由。



这是因为自己作为教诲师的合作者,主动跳进了事件的漩涡中去!



到现在,誓护才萌发了真正意义上的确信。



“公主殿下已经在我这儿出现过一次了。追兵应该也盯住了我,公主殿下也不会不管我。就是说,和我在一起,与公主殿下见面的几率才更高啊!“



少年一副吃惊地样子,望着誓护。随后,伴随着一声叹息说道:



“……自以为是的家伙。说到底,你这推理有个致命的缺陷啊。所谓‘睡眠病’的罪人就是你这混蛋,我和公主都是来给你打上罪人的烙印的,你没想过吗?”



“桃原誓护有一个方便的特技呢。对方是敌是友,靠直觉就能明白了啊。你值得信赖。你不是我的敌人。”



“呵,就算这样也是?”



话没说完,少年的脚就描绘出一条弧线。



嗵,发出一个沉闷的响声,少年的鞋子扎向誓护的腹部。



这是十分猛烈的一击。誓护两脚发软,眼前发白,胃里的东西涌向喉头。他拼命地抓住逐渐消失的意识,双手撑在人行道上强忍住疼痛。



明明是自己踢了一脚,少年却十分惊慌的蹲在誓护身旁。



“蠢货!你这混蛋没有反射神经的吗?好歹绷紧腹肌啊!”



“……我说过了吧?可以相信你的。”



“你精神有毛病啊!”



“哈哈……你力气很大……”



自己知道。这种感觉。这种疼痛。大概,被他踢飞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少年挠着头发,说:



“……也不是没想过啊。因为你很得公主宠信嘛。在你周围巡逻的话,说不定很快公主就会现身。”



“所以说。”



“别急啊。不过,我估计这可能性已经没有了。”



“什么原因?”



“因为你的记忆被消除了啊。”



“——什么意思?”



少年没有回答。



他只是很不开心地紧绷着脸庞,瞪着天空,不知道在看向何处。



“你,名字是?”



“……怎么了,突然。”



“伤已经治好了呢。为什么?”



“……哼。”



少年没有回答,就这样突然起身,打算离开。当然,誓护不会让他走。誓护抓住了他的胳膊阻止:



“等下。话还没有说完。关于带不带上我的问题。”



“蠢货。这种问题,我在回答‘嗯’前你是不会放弃的吧?”



“其实就是这样。”



誓护没有发怵,笑了起来。



“啧。我可没法一个一个回答你的那些无聊问题。抱歉了。”



少年又一次甩开誓护的手,冷冷地转过身去。



虽然让人觉得就要离开——可他却没有,只是走了几步便站住了。



然后,他回过头来,越过肩膀瞥了一眼誓护。



“所以,就帮你快点找回记忆吧。”



察觉到这话的意思,誓护跳了起来。



“这么说——”



“别磨磨蹭蹭的。我讨厌搞不清状况的人。”



“谢谢!”



“混蛋你别贴那么近,砍死你哦!”



“总之,先告诉我名字嘛。”



“……切。脑子里居然白纸一张。”



少年第三次甩开誓护,绷紧了脸,冷淡地吐出一个词。



“轧轧。”



碧绿清爽的双眸,斜视着誓护。



“这就是,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