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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 / 2)


斋归属于母亲、归属于母亲祈祷的神。



「母亲……祈祷的……神……是……」



思绪逐渐散漫。她试图思考什么,然而,一想起什么就马上被黑雾吞噬。



抓着斋的黑色身影,简短地回答:



「是严灵──」



摇摇晃晃前进的斋,眼皮颤动起来。



「严……灵……」



那是神。



勇猛又可怕。



那的确是神。



传来波浪声──。



◇ ◇ ◇



唦唦。唦唦。



唦唦。唦唦。



斋躺在海津见宫东栋的一个房间里。



她的身体冷得像冰一样,即使把房间弄暖和、用炭火温热过的被子和垫褥把她包起来,也回不到正常体温。



还有气息,但是,也一点一点,真的是一点一点地减弱。



魂已经脱离身体,不知道被带去哪里了。



蹲在斋枕边的阿昙掩面哭泣。



「斋小姐……!」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听从斋的命令,留守在沉睡的守直身边,目送斋和益荒去做晚间祈祷,那是在傍晚时刻。



然而,到了祈祷结束的时间,斋和益荒都没有回来。



自从父亲守直沉睡不醒后,除了早晚的祈祷外,斋都陪伴在守直枕边。



祈祷结束会马上回来,而且睡觉时也把垫褥铺在与这个房间并排的房间里。



起初斋打算不睡觉就这样陪在枕边,但神使们劝她说在她休息时,一定会有一个神使寸步不离地守着守直,稍微有点变化就马上通知她。



她才勉勉强强答应。



可见她是多么不愿意离开父亲身旁。



阿昙明显感觉到不寻常,但毕竟是斋的命令,她也不好扔下守直一个人,心中烦闷不已。



这时候,板着一张脸的度会潮弥出现了。



潮弥满脸不悦地告诉阿昙,度会祯壬听说守直沉睡不醒,所以叫他来看看状况。阿昙就把现场交给他,赶往了祭殿大厅。



她当然没忘记威胁他说,如果敢对守直乱来,小心没命。



曾经是阿昙手下败将的潮弥,被凶狠的眼神一瞪,脸色发白,猛点头。



祭殿大厅空无一人。阿昙察觉拍打着三柱鸟居的波浪格外汹涌,从鸟居底下冲上来的风也充满阴气,她还来不及思考就采取了行动。



耸立在离三柱鸟居非常遥远下方的地御柱,是国之常立神的实体,支撑着这个国家大地的所有一切。



耸立着巨大地御柱的地方,总是盈溢着清静的风。原因无他,就是玉依公主经常恭请神威降临。



但是,阿昙跳下来时,那个地方却飘着异常浓密的大量阴气。



在令人毛骨悚然的静寂中,她发现昏倒的益荒,以及躺在地御柱后面的斋。



阿昙背着斋、拖着益荒离开了现场。若能冷静思考,她应该会抛下益荒,先把斋带走。但是,当时的她强烈觉得不能把益荒扔在那里。



地御柱的气已经完全枯竭,神威也不见了,那里充斥着满满的阴气。



性质与平时静谧全然不同的静寂,令人不寒而栗。



当阿昙跳向三柱鸟居时,彷佛听见背后响起拍翅般的声音,但她没有回头确认。



就在她带着斋和益荒降落在祭殿大厅的同时,水灌进了鸟居内。



三柱鸟居瞬间被波浪吞没,阻断了通往地御柱的道路。



那是天御中主神的处置,以防浓密的阴气冲上来。



阿昙看到那样的处置,不禁打了个寒颤。如果把益荒扔在那里,就再也不能把他捞上来了。



益荒和斋都冷得像冰一样,完全感觉不到生气,处于勉强活着的状态。



即便如此,身为神使的益荒也还好。把他从地御柱所在的地方带到祭殿大厅没多久,他就微微呻吟,张开了眼睛。



阿昙把益荒留在祭殿大厅,把斋带回与守直房间并排的房间。因为她想斋即使没有意识,一定也希望能守在父亲身旁。



潮弥看到阿昙带着斋回来,似乎察觉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大事,匆忙离开了,应该是去向住在中栋的祯壬等人报告异状。



阿昙懊恼地蹙起眉头。



因为她现在完全没有余力应付度会那群人。



「斋小姐,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这样……」



当她铁青着脸喃喃低语时,后面发出了声响。



她赫然转头,看到面如死灰的益荒,倚靠着柱子站在那里。



「益荒,你……」



益荒以手势制止正要站起来的阿昙,踩着凌乱的步伐走到斋的枕边,单脚跪下。



看到益荒满脸的沮丧懊恼,阿昙不由得开口说:



「发生了什么事?斋有你陪着,怎么还会变成这样……!」



「我万万没想到会发生那种事……不……」



益荒摇摇头,改变了说法。



「是我的失态,我让斋小姐轻易落入了敌人之手。」



握紧拳头的益荒,痛苦地呻吟。



「公主……在那里。」



阿昙眨了眨眼睛。



「公主……?」



喃喃重复的阿昙倒抽一口气。



是可以让益荒露出破绽,把斋从益荒身旁带走的人。



「玉依公主吗……?」



阿昙抱着不可能的心态询问,益荒却露出痛苦的眼神点着头。



「当然……斋应该比我更清楚,那不是真的玉依公主,但是……」



现场充斥着阴气,还有不知从哪来的飞来飞去的无数黑虫的拍翅声。斋一定是被那些东西搅乱了心情,失去了平时抱持的警戒心。



否则,在正常的精神状态下,斋一定能把持住自己,知道在死亡的同时化为光芒消失的玉依公主,不可能出现在地御柱现场。



听完益荒的话,阿昙陷入沉思,缓缓地摇摇头说:



「不……或许不纯粹是因为那样。」



「什么?」



阿昙看着沉睡中的斋,对诧异的益荒说:



「斋小姐一直很羡慕守直作的梦,羡慕守直能见到玉依公主……」



益荒不在房间时,斋曾喃喃说过一句话。



──我也想见到玉依公主……



看到沉睡不醒的守直露出幸福的表情,斋落寞地轻声说道:「他一定是梦见了玉依公主。」



直到临死的瞬间都没看斋一眼的玉依公主,心中确实有斋的存在,虽然没有回头看斋就消失不见了,却仍是斋最爱的母亲。



父亲陷入原因不明的沉睡中,让斋非常担心,越来越发孤单。她的心情默默动荡着,生怕父亲就那样醒不来了。



「原来斋小姐……那么……」



那么羡慕、妒忌父亲。那么、那么想再见母亲一面。希望能再见一面、再见一面,一面就好。



想得几乎疯狂。因为爱、因为思慕,那份感情又深又强、又悲哀。



阿昙咬着下唇说:「那份悲戚的感情被利用了。」



周遭陷入阴郁的沉默里。



沉睡的斋如死人般,肌肤毫无生气,脸上的笑容却无比幸福、天真无邪。



益荒看着她令人怜惜、令人心痛的表情好一会儿后,慢慢地站起来。



「益荒?」



摇晃着转过身去的益荒,手抵在墙上撑住身体往前走。



「你要丢下斋小姐去哪?」



阿昙语带责备,神使益荒回头看她一眼,激动地说:



「去京城。」



「京城……」



阿昙惊讶地瞪大眼睛。



益荒对猜到他要做什么的阿昙点点头,握紧拳头说:



「很遗憾,我们没有办法救斋小姐。既然这样,只能求助于阴阳师。」



四年前,安倍家的阴阳师们曾帮斋解除诅咒、祓除覆盖地御柱的邪念。



他们应该有办法救斋。



「斋小姐交给你了。」



把斋委托给唯一的同袍后,益荒离开了海津见宫。



他搭乘小船操控波浪,从海津岛前往伊势水边。



神气几乎都被那些黑虫夺走了,现在是斋被夺走的懊恼悔恨与无论如何都要夺回斋的决心,支撑着益荒的行动。



神气的风改变海水的流动,把小船推向伊势。



雷鸣轰隆作响,红色的闪电划过布满天空的乌云。



忽然,大粒水滴落在益荒脸上。



他抬头看,好几滴大大的雨水落下来,很快转为强烈的雷雨。



雨水如痛击般落在身上,益荒猛然打了个寒颤,全身起鸡皮疙瘩,背脊一阵冰凉。



「这雨是……」



益荒的心脏加速跳动。



彷佛有冰冷的东西从遥远的水底爬上来。



可怕的光景浮现在益荒的脑海。在遍布全国各个角落的地脉游来游去的金色地龙,开始发狂了。



那里的浓密阴气让地御柱的气枯竭了。气枯竭就会形成污秽,以骇人的速度沿着龙脉扩散到全国。



一定是地上的污秽殃及天上,因此降下了这场雨。



气枯竭,会形成污秽。污秽的雨将会落在全国所有地方。



益荒毛骨悚然。



斋不醒来、不祈祷,地御柱的气就会继续枯竭,地龙就会暴走。



「不会吧……」



莫非夺走斋的心的那些人,就是这个目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