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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2 / 2)




她撇开视线,只挤出了这句话。



命妇吊起眉梢说:



「我怎麼可能放心呢。」



「真的,因为阴阳师……」



说到这里,脩子眨眨眼睛,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命妇满脸疑惑,盯著眼睛闪闪发亮的脩子。



脩子又对她说了一次:



「放心吧,不会再发生你担心的那种事了,一定不会。」



载著脩子的轿子出发后,竹三条宫顿时安静下来。



应该是侍女和随从走了一半的关系,但原因好像又不只那样。



年幼的脩子是这座宫殿的主人。主人不在的宅院,飘荡著欠缺什麼的空虚感。每次她进宫不在时,藤花就会这麼觉得。



藤花的工作是照顾脩子的生活起居,所以脩子不在,她就没事可做。这种时候,大多的侍女会回老家,但藤花不能这麼做。



云居也是,但她有她的事要做,所以有空时,她经常不见人影。



入夜后,小妖们可能会来玩。在那之前先看看书吧,还有偶尔让房间通通风。



她这麼想,拉开了房间的窗板,再把竹帘放下来,稍微减弱吹进来的风。



然后把屏风排起来挡风,把炭放进火盆里烤火取暖。拉开窗板后,透过竹帘照进来的阳光很舒服。



漫不经心眺望著庭院的藤花,看到那里有人影,瞪大了眼睛。



「昌浩……」



穿著直衣、带著乌纱帽,四处张望的年轻人,正向这里走来。看起来不像是没有目的地随便走,而是不知道该怎麼走。他的肩膀上,有只令人怀念的白色异形。



藤花觉得好像隔著竹帘,跟他四目交会了,脸忽然红了起来,心开始狂跳起来。她不由得别开视线,用袖子捂住了嘴巴。



「我……我是怎麼了……」(某夜:孩子,你就是爱上他了,不用怀疑!)



五天前重逢时,她高兴得说不出话来,泪水流个不停,不知如何是好。



回竹三条宫的路上,她跟脩子一起坐在轿子里



,所以只能眼睁睁看著送她们到门前的昌浩离去。



心情稳定下来后,她很后悔没有跟昌浩说话。



想在下次重逢时告诉他的事很多。明明有说不完的话,却什麼都没说。



回家后,看到跟阴阳博士安倍成亲一起来的昌浩,藤花不知道为什麼不敢从屏风后面出来,也不敢跟他说话。(某夜:某某公主害羞了喔~呵呵)



净身仪式结束后,成亲和昌浩跟命妇、总管闲聊了一会儿。风音劝她去跟昌浩说说话,她也很想去,却口是心非地说命妇交代她做了一些事,退回了房间。就这样,错过了去寝殿的机会。正苦恼著该怎麼办时,就听到其他侍女说昌浩他们已经离开了。(某夜:不把握机会可不行啊!!那位天然呆是不太可能查觉你的心意的,只能由你先踏出第一步,否则不可能会有未来啊!!(虽然本来就不可能会有了吧……) 结成:我倒希望 昌彰 能在一起,绝对有人同意的)



听说昌浩走了,藤花沮丧到不知所措,唯一的救赎是,风音看到她那麼消沉,对她说昌浩有留言改天会再来。



「……」



藤花摸著竹帘,看著在庭院里东张西望的昌浩。坐在肩上的小怪,敏捷地跳了下来,摇著尾巴抬起头,不知道在跟昌浩说什麼。昌浩边回应它,边把视线转向了这边。



藤花的心震荡起来。她想起以前,看过好几次的光景。



然而,她却怎麼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地招呼他们。出声招呼他们,他们一定会同时转过身来,叫唤自己的名子,然后向她跑过来。



就像以前一样。(某夜:每次看到这里我都有种很悲伤的感觉……)



或许是她的大脑知道那是昌浩,但身材、面貌都跟她记忆中不一样,所以让她有些退缩吧?







昌浩手上抱著几根树枝,上面长满青翠绿叶。藤花定睛仔细看,发现叶子的边缘是锯齿状。



「柊树……?」



她这麼喃喃自语,就看到昌浩停下脚步,缓缓望向了她这边。



在感觉四目交会的瞬间,她的心狂跳起来,无法呼吸。



疑惑地偏起头的昌浩,不太有自信地开口说:



「在那里的是藤花吗?」



那个声音低沉又陌生。说话的语调没变,听起来的感觉却不一样,使她的心跳没来由地加快。



「啊……」



她发不出声音,也不知道该说什麼。为什麼会这麼慌张呢?这样下去,昌浩会觉得她很奇怪,可是要说什麼呢?再不赶快回话,昌浩会以为认错人,就那样离开了。(某夜:孩子,害羞得说不出话来了吗?(笑))



她越想就越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认错人……」



昌浩正要道歉时,在他脚下的小怪半眯起眼睛,晃晃耳朵说:



「不,你没认错。喂,藤花!」



看到小怪用后脚站起来,对著自己啪哒啪哒挥手,藤花哑然失笑。这麼一笑,终於可以顺畅地呼吸了。



「小怪……昌浩。」



昌浩松口气,往她这边走过来。



藤花觉的他看起来好耀眼,应该是因为以冬天来说太过强烈的阳光吧。



但她还是认为自己大有问题。



为什麼叫唤小怪那麼自然,叫唤昌浩却需要一点勇气呢?



竹三条宫庭院里的柊树也开始枯萎了。



昌浩上次来这座宫殿时,发现这种情形,为了以防万一,就带来了全新的柊树树枝。



他知道有风音在这里,没必要这麼做,可是又觉得有总比没有好。



他带著足够放在脩子附近和藤花那里的树枝来拜访,才发现宅院里的侍女随从人数只剩一半。留下来的侍女都忙著做自己的事,他不能请她们带路,只好取得她们的许可,自己走进庭院。



除了柊树外,他也想确认其他树木的状况。



昌浩知道脩子入宫不在家,但藤花在家,所以查觉视线时,就认为是她。



她从三年前的春天,就在这座宫殿当侍女服侍脩子,这件事昌浩也知道。



是从她的来信知道的。理由是想陪再失去母亲的脩子身旁,很像她的为人。



后来昌浩才听神将们说,其实她决定那麼做,还有其他理由。



由於某些因素,藤花被寄放在安倍家。事实上,她的名字不是藤花。起初是成亲为了隐瞒她的真名,替她取的临时名字,却不知不觉传开了。



知道她真实身分的安倍家的人,决定把那个假名当成真名。



从伊势回到京城后,从来没有人叫过她的真名。



「公主进宫了,这些就先放在藤花这里吧,可以驱邪除魔。」



取得许可,走上外廊的昌浩,把柊树树枝拿给竹帘后的藤花看。



「嗯,也可以分给其他侍女吗?」



经历过那个恐怖夜晚的侍女和随从们,拿到驱邪除魔的柊树树枝,一定会很开心也很安心。



「当然可以。啊,既然这样,我应该多带一点来。」



昌浩泰然自若地笑著说改天再带来。然后,会了慎重起见,他先确认四周有没有其他人才开口问:



「听说你在茂贺的斋院待了三天?」



「是啊,陪公主去的。」



藤花猜到担心的昌浩想说什麼,眯起眼睛,把手伸进了衣襟里。



「这是云居借我的。她要我随身携带,说可以维持七天。」



放在她手上的是绑著皮带的红玛瑙勾玉。



昌浩眨眨眼睛,注视著勾玉。因为隔著竹联,有点看不清楚。



藤花把竹帘稍微拉起来,让皱著眉头念念有词得昌浩看清楚。



「可以借我一下吗?」



昌浩从她手中拿起勾玉。



藤花身上被埋入诅咒。只要有阴阳师在她身旁,封锁诅咒,就不会造成任何伤害。但封锁的力量一消失,诅咒就会爆发,让她非常痛苦,不久后还会祸及周遭人。



竹三条宫没有阴阳师,但有风音在。



藤花希望能服侍脩子时,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封锁诅咒。风音听说这件事,主动接下了这个任务,藤花才能住进竹三条宫。若没有风音,藤花现在就不可能待在这里。



除了安倍家的阴阳师与风音外,知道她被下诅咒的人,只有她的父亲。(某夜:啊,不是说要让她的母亲知道?)



「……」



注视著勾玉的昌浩,脑中闪过其他事情。



前几天他才听说,藤花的父亲想要把她移送到其他地方,再派一个会保守秘密的阴阳师去那里。(夜:您的保护欲会不会太强了点?你有考虑过您女儿的想法吗?哈?)



告诉他这件事的人,是差点被选中的成亲。



——那时我真的很烦恼,毕竟我双肩上扛著岳父的地位与所有一切。



事后要找多少理由都有得找。藤花的父亲最先采取的行动,就决定阴阳师。安倍家族的阴阳师安倍成亲,有个当参议的藤家族的岳父,是最适合的人选,即使每天去拜访某个贵族,也不会被怀疑。



成亲深深地叹口气,说自己可以升上阴阳博士这个位置,应该是这件事也被考虑进去了。



「昌浩?勾玉怎麼了吗……」



从竹帘后传来不安的声音,昌浩摇摇头说:



「没有,只是觉得很厉害,里面注入了强烈的灵力和法术,可以暂时撑一段时间,这样我就放心了。」



这是肺腑之言。



即使祖父不在她身边,即使自己不在她身边,也没关系。



有风音在她身边,竭尽全力守护著她。有这样的护身符,诅咒就伤害不了她。



小怪爬到对屋的屋顶上,有意无意地听著昌浩与藤花的对话,他们很久没这样交谈了。



像只猫般蜷曲起来,把下巴放在交叉的两只前脚上、闭上眼睛的它,发现旁边有股神气降临。



它竖起那边的耳朵,张开了一只眼睛。



没穿侍女服的风音,一身方便行动的轻松装扮,在小怪旁边坐下来。



「腾蛇,好久不见了。」



「嗨。」



简短回应的小怪,把视线转到风音的背后,批著深色灵布的同袍就无声无息地现身了。



「好久不见,六合。」



整整三年不见的同袍,个性沉默寡言,依旧只是无言地点了个头。对寿命长到几乎等於不死的十二神将,短短三年就像不久前的事。不会像昌浩与藤花那样,激动到说不出话来,一句话就问后完了。



把视线从同袍身上拉回到风音身上后,小怪正襟危坐地说:



「树木是从什麼时候开始枯萎的?」



「气的枯竭是从最近开始比较明显,除此之外,也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



从皇后定子过世之前持续到现在。



小怪严肃地眯起眼睛,仰望晴朗的天空。



好几年前,雨下个不停,搅乱龙脉,引发了地震。接著是乾旱、传染病的流行,死亡在天照后裔与相关的人之间扩散。



然后,气开始枯竭,皇上龙体欠安,天照大御神的分身脩子,从贺茂斋院回来时,也在顾及「方违」而投宿的古寺遭到攻击。



继承当今皇上血脉的孩子,在媄子之后,完全没有诞生。即使怀了胎,也生不下来,在生产前就母子双亡了。



「皇宫里的左近樱快死了。」



听风音这麼说,小怪皱起了眉头。



「樱花树会带来春天,春天不来,就不会开花。」



不会开花,就不会结果。不会结果,紧接而来的就是饥饿。



树木在枯萎。气的枯竭在蔓延,樱花树快死了。



树木枯萎,死亡就会逼近。所有一切都环环相扣。



「我已经尽力不让枯萎进入京城了。」风音唉声叹气,耸耸肩说:「光靠我一个人,快撑不下去了,幸好昌浩回来了。」



听到她说一个人,小怪的眼皮微微颤动。



沉默了一会儿后,小怪冷静地问:



「晴明老到不能动了吗?」



风音没有回答。六合也是。



隐形待在小怪旁边的勾阵现身了。



他们已经回到安倍家,但一直没时间跟晴明详谈。



随著时间流逝,外表样貌难免会变老,这点他们可以理解。他们觉得晴明的皱纹增加了。原本就没什麼肉的脸颊,看起来更加消瘦了。动做好像也比记忆中迟缓了一些,真的只是一些。



不过,看他们的眼神,让他们深信他还是充满了活力。



「那家伙从以前就很懒得动,讨厌处理麻烦事吧?」



勾阵强装镇定这麼说,小怪也甩甩尾巴附和她。



「他只是用老当藉口,把不想做的事情推给年轻人吧?」



那家伙可是安倍晴明呢。



难免有这麼点任性。向来都是这样。



他们看著他直到现在,不会不知道这种事。



小怪、红莲、勾阵都是。



他们不后悔决定陪在昌浩身旁、保护昌浩。留在播磨,有什麼万一时,他们可以彻底保护昌浩。



身为安倍晴明的式神,他们却离开岗位,决定保护安倍晴明认定的唯一接班人。



这是他们自己决定的事,他们绝不后悔。



然而,不后悔却有冀望也是事实。



他们冀望可以不要离开,看著晴明。看著它怎麼过生活、看著他在想什麼、看著他老去了样子、看著它剩余的日子。



他们想亲眼看著他,就像亲眼守护昌浩那样,守护著晴明。



心只有一个,身体也只有一个。哪边都无法选,但不得不选一边。



离开晴明,跟随昌浩,是红莲自己的决定。与昌浩同行,留在播磨,是勾阵自己的决定。



所以小怪喃喃说道:



「我们已经回来了,今后他不用客气,统统丢给孙子做就行啦。」(某夜:好不负责任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