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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1 / 2)





  “早知如此,当初不给他找差事倒好了。”她哭丧着脸说,“没想到安排进东厂,和那个奸妃扯上了关系。我真不明白,她不是宇文家的人吗,宇文家在京城有的是门道,为什么偏欺负小四?我恨不得这就进京,把那个什么狗脚贵妃胖揍一顿,她是青楼粉头儿吗,还给爷们儿下药?宣扬出去,臊也臊得死她!”

  月徊义愤填膺,把地上椰子踢得骨碌碌乱转。梁遇只得命小太监进来收拾,一面好言安抚她,“这一切暂且是我的推测,你也不必太过当真。船到桥头自然直,等回了京,再看看有什么法子转圜吧。”

  月徊兴致低迷,想了想问:“贵妃进宫后不是受皇上独宠吗,怎么还要去借小四的……”她尴尬地说,“小四才十六岁,那么点儿孩子,毛还没长全呢。”听得梁遇大摇其头。

  “谁说十六岁不成?”她有时候就是个二愣子,自己也有了男人,但好像对其中学问还是一知半解。

  月徊迟疑了下,“就算成,怎么知道生出来的一定是男孩儿?”

  他叹了口气,拉她坐下,“你也知道南苑王在京城手眼通天,司礼监管束宫人再严,也有疏于防范的时候。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银子使到家,还怕生的不是儿子?”

  月徊突然蹦出个黑心肝的想法来,凑在他耳边压声说:“咱们要是生一个,贵妃换男孩儿的时候换进宫去,没准儿将来还能捞个皇帝当当。”说完又呀地一声捂住了嘴,“我这心思又龌龊了。”

  梁遇失笑,“没什么,谁还没点儿私心呢。只可惜时机凑不上,就算凑上了,贵妃的儿子也当不成皇帝。”

  月徊问:“为什么?皇后要是无所出,可就数贵妃位分最高了。”

  “你忘了,皇上还有一位大皇子。”他笑了笑,捋捋她的头发道,“你好好带大他,将来养儿子当了皇帝,一样孝敬你。”

  月徊听了怅然一叹,朝外头瞥了眼,见舱房外没人,伸手在他屁股上摸了一把,“哥哥……”

  可话还没说完,秦九安就冒冒失失闯进来,月徊那手没来得及收回,被他撞了个正着。

  在秦九安眼里,掌印大人的一世英名算是毁得差不多了,梁遇却神色如常,淡然扫了他一眼,“京里又有奏报?”

  秦九安简直佩服他那份岿然不动的气度,忙正了脸色道是,“这两日承乾宫传召太医,传召得频繁。据胡院使说,贵妃上月葵水未至,脉象上尚看不出端倪来,但大有遇喜的可能。”

  梁遇看了月徊一眼,树欲静而风不止,他暂且不能确定皇帝对贵妃和小四的私情知不知情,但贵妃既然有孕,于自己这头来说,就有了五成打压南苑王府的把握。

  他摆了摆手,让秦九安退下,踅身坐回圈椅里,一手慢慢摩挲着鼻梁,转头看向外面无边水色。

  月徊最怕他这样心思深沉的模样,微微眯着眼,眼睫交错难以窥破,不知他在盘算什么,是不是和小四有关。

  她挨过去一些,蹲在他腿旁小声说:“哥哥,你帮我个忙,替我保住小四成吗?那孩子是我一手带大的,早前我们那么苦,我夜里冷,他整夜把我的脚抱在怀里捂着……我不能眼看着他出事儿,我是他姐姐啊!”

  梁遇垂眼看她,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他一向不喜欢她对那个捡来的小子太过重情,但攸关生死,她必定寸步不让。倘或现在起争执,除了让两个人闹生分,好像不会有其他结果。他仔细呵护着这份情,自然不能让月徊怨恨他。

  于是拽她起来,圈她坐在自己膝头上,“这个不必你央求我,但凡我能力所及,一定想尽法子保全他。怕就怕事迹败露,贵妃把他招供出来,倘或到了那个地步,真是连神仙也救不得他了。你是聪明人,一定明白我的意思,是不是?”

  月徊茫然说:“贵妃不是喜欢他吗,怎么会把他招供出来?”

  梁遇的手在她纤细的腰肢上慢慢轻抚,“喜欢?皇权当前,喜欢值几个钱?贵妃是带着宇文家百余年的憋屈进宫的,她头一件要做的就是稳固自己的地位。如今看来,皇上是有意隐瞒皇长子的行藏,如此贵妃才会急于诞育皇子,铤而走险。”

  月徊越听越觉得完了,“那一切岂不是都在皇上掌握之中?”边说边侧目看他,“皇上真有你说的那样心机深沉?”

  在她的记忆里,皇帝一直是那个和她并肩坐在冰床上咧嘴大笑的少年。她从他眼睛里发现过真诚,便觉得他不是那种为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梁遇却一笑,“人的心机,并不是时时刻刻都深沉,得看面对的是谁。”他仰起脸,缱绻地望住她,“月徊,你就像一面镜子,站在你面前的人,能看见自己的倒影。谁也不愿意自己面目丑恶,皇上如此,我也是如此。”

  月徊听了,发现哥哥恭维起人来真是高级。她n瑟了一下子,但很快又冷静下来,戒备地觑着他说:“你别唬我,我就想知道小四怎么才能从这件事里脱身。”

  梁遇却摇头,“只要孩子落地,他就脱不了身。或者说……打从一开始,他就脱不了身了。”

  月徊一口气泄到了脚后跟,“那可怎么办……”思来想去,也许一切的症结都在皇帝身上。

  不过梁遇眼下要操心的,不是京里那三个人如麻的闹剧,他只担心皇帝会不会继续要求月徊进宫。虽说他仗着哥哥的身份,多少能够阻挠这件事,但放到明面儿上来,难免会和皇帝闹得不愉快。

  他心有旁骛,抚触她的手势有一搭没一搭。月徊扭过身来,裙子妨碍她跨坐,便撩起来,大喇喇骑在他膝头。

  “你在愁什么?”她和他额头相抵,“是不是愁我还得进宫当娘娘?”

  他嗯了声,“我是不是杞人忧天了?”

  月徊大而化之一摆手,“别愁,我自己的事儿,自己能解决。”

  她通透不过,机灵不过,不像那些大家子出身的小姐,每走一步路都得有人替她安排好。她自己会闯,此路不通的时候,就算脑门上生犄角,也会开出一条属于她的道儿来。

  从大沽口进内陆,依旧在天津港口登岸,一行人打马扬鞭,差不多五六日光景就进京了。

  梁遇回宫的那天天儿不大好,皇帝依旧亲自到神武门相迎。灰蒙蒙的天地间,长桥两掖站满了身着朱红色团领袍的内监,皇帝在门洞前翘首以待,终于见隔河一队人马过来,心上一喜,向前迎了两步。

  梁遇下马匆匆过了护城河,将到皇帝跟前,便撩袍跪了下来,“臣梁遇,叩谒吾皇万岁。两广乱党俱已剿灭,臣幸不辱命,今日向主子交差了。”

  皇帝一叠声说好,亲自上前把人搀了起来,“大伴一路辛苦,朕……”说着唇角微捺了下,复又浮起个笑,平了平心绪才道,“朕盼了你好久,这趟南下不易,总算平安归来了,可喜可贺。”

  虽说人人都存着算计,但多年的情义是不能抹杀的。梁遇对皇帝的感情,某种程度上同月徊对小四一样,看着长起来的孩子,不见时诸多揣测忌惮,见了依旧亲厚。只是皇帝面色不好,精神头也不佳,他嘴上不便说,心里着实悬了起来。

  眼看要下雨,他呵腰上前比了比手,“劳动主子来接臣,臣罪过大了。主子荣返吧,要变天了,臣这一路上见闻,待进了乾清宫再向主子一一回禀。”

  皇帝颔首,摆驾折返,心里记挂着月徊又不好追问,直延捱到进了顺贞门才打探:“怎么不见月徊?”

  话音才落,就听见背后有人脆生生应了声:“奴婢在这儿呐。”

  皇帝回头看,见她一身少监的打扮,要是不细分辨,真难从人堆儿里发现她。

  她还是那个小太阳,走到哪里都发着光。皇帝望她的眼神带着点羞赧的味道,抿唇笑了笑,这笑容里有别来无恙的欣喜,也有言而无信后的愧怍。

  月徊起先还不痛快他把贵妃位送给别人,但到了现在已然释怀了,横竖自己也没有忠贞不二两下里都不亏。等哥哥把两广的事儿都回完了,她扛着一袋珍珠送到了皇帝面前。

  当然自己昧下的不算,这袋成色也属上佳,拿手一比划,“给娘娘们做头面足够啦。我还另挑了一包好的,给皇后做凤冠。”边说边从怀里掏出来,解开袋口让皇帝过目,“合浦的南珠果然名不虚传,咱们往珠池去了一趟,亲眼见过了才知道,那地方看管珠池的官员真黑得没边儿啦,好东西全让他们留下了,只挑些下脚料敷衍上头。”

  皇帝看看这饱满圆润的一捧珍珠,其实他对这种东西并不上心,只是听她说话,心里透着敞亮。

  他顺势应了两句,“以往送进宫的珍珠成色都不好,个头又小,朕以为咱们的珠池产不出好珍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