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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有病,任性

  双手交叠垫在右颊,陈不郁侧躺的姿势刚好能看清苏叶被月光勾勒出依稀轮廓的面孔。

  尽管棱角已被时间雕琢得分明,瞳孔仍一如既往地清澈,双眸似有涟漪荡漾。

  然而就是这样刚刚从男孩蜕变成男人的存在,不畏生死地在战场拼杀,在不知多少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后,才赢得令人难以想象的荣誉勋章。

  他忽然对苏叶产生了好奇,想知道究竟是怎样一种力量推动着对方选择了和同龄人截然不同的道路。

  陈不郁五岁到十五岁时在外公身边生活,而老人家正是最早期参加北暨星开拓的老兵之一。

  外公叫喻晋,单看其姓名,必然会以为他是名温和儒雅男人。

  实则不然,喻晋的脾性再激进暴躁不过。刚入伍,就是新兵中的刺头;变成老兵,成为老兵中的刺头;退役后创办了公司,在商场上亦使用雷霆手段;哪怕年纪渐长后主动退休,也是严厉固执的老头,从不会像其他同龄人似的娇惯孙辈。

  所以陈不郁对喻晋是又敬又怕的,他敬重外公从不主动提及的诸多功勋,又被对方身上经年积累下的强大气势压制。

  叔伯姑婶们都说,陈不郁是喻晋诸多孙辈中最像他的。

  无论是性格、样貌还是具有压倒性气势的Alpha信息素,都和喻晋如出一辙。

  可是陈不郁却明白,自己和喻晋相去甚远。至少他无法像喻晋那般理性永远高于感性,哪怕在暴怒中仍旧能轻松地保持冷静的头脑。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麋鹿行于左而目不瞬。既能迎难而上、无畏逆水行舟;又能激流勇退,处万事皆泰然。

  陈不郁曾问过喻晋,为什么没有选择留在部队而是转业经商。

  喻晋是这样回答的:因为我永远都拿不到一等功奖章。达不成的愿望,留下就总是会有念想。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那时的陈不郁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用稚嫩的声音高声道:那我帮外公达成愿望,我将来一定会拿到一等功勋章!

  向来不苟言笑的喻晋眼尾蔓延出笑纹,和蔼地摸了摸陈不郁的脑袋道:不郁,你需要达成的,应该是你自己的愿望。

  随着年龄的增长,陈不郁逐渐了解儿时许下的愿望像天上星辰般难以触碰。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愿望,而应该是梦想梦想之所以称之为梦想,就是因其可望而不可及。

  陈不郁在十七岁时毅然决然地申请到北暨星服兵役,就是想为儿时的梦想画上圆满的句号。哪怕无法触碰星辰,也要在距离它最近的地方仰望。

  他注视着面前昏昏欲睡的苏叶,像是看到梦想照进现实的投影,又恍惚感受到对方一路走来的心情。

  如青柠般微妙的酸涩和蜂蜜般沁心的甜美交错纠缠,变成微微泛着苦味的奇特感情。

  陈不郁扒开埋住苏叶半张脸的虎毛,轻声开口道:睡了吗?

  可以给我讲讲些你的事情吗?

  苏叶撩起眼皮,朦胧的睡眼挤出点湿意。他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大半身体都压在大猫身上,青草味的湿热呼吸喷在陈不郁的脖颈:你想听哪部分?毕竟我活了二十三年呢。

  我都想听。陈不郁坚定道。

  唔活动了下脖颈,苏叶咂咂嘴道:那就从我服兵役开始讲起吧,可能没什么参考价值,但能让你做好最坏的准备。

  我十六岁入伍,十七岁受伤休养。修养期间拍摄第一部 电视剧,体检合格后又重回军队,二十二岁正式退役。

  陈不郁了然,他早前还有些奇怪,以苏叶这种性格,怎么可能混迹娱乐圈五年却没激起一丝水花。

  哪怕他红不了,他还黑不了吗?毕竟他在得罪人方面无往不利,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只有现在这点热度。

  苏叶不知道陈不郁所想,继续道:我当初是在达到服役年龄后立刻报名入伍,那时候倒不是因为我有多么坚定的信仰,主要是因为我有病。「注1」你不是看过我的资料吗?轻度情感波动性障碍,虽然不影响精神和智商,但其实也挺麻烦。

  这是一种基因缺陷引起的病症,主要表现为情感淡漠,对外界刺激缺乏相应的情感表现和内心体验,哪怕事情与自身存在密切的利害关系。连自己都不在乎,当然也基本不可能和他人共情。因此,思维方式也和常人有些与众不同。「注2」

  由于是基因层面的问题,所以不能从根本上治愈,但却能减轻症状。研究这种病症的医生大都会建议我们这类病人尽快入伍,青春期生活在感情氛围浓烈的军队,有助于我们恢复。

  我不知道其他人的军队生活是怎样的,但我的,就是一遍、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重复训练、演习、守护、流血和牺牲

  我以前有个非常喜欢你的战友。

  思索了片刻,陈不郁接话道:是你和周哥提起的那个史姐?

  她也转业了吗?你们见面时帮我带张签名照片给她吧。

  我可以帮你烧给她。苏叶吐出一口浊气:她叫史姚,和未婚夫林呈,于四零二二年二月二十八日牺牲在边境线上,享年二十一岁。

  苏叶的声音很轻,却像压顶的泰山般重重地锤击在陈不郁的胸口。

  不到五十个字的一句话,竟然概括了两名年轻人短暂却壮烈的一生。

  窗外的明月被路过的乌云遮挡,苏叶无法再借助清冷的辉光看到陈不郁再次泛起湿润的眼角,便自顾自地继续道:林呈我以前都叫他林哥,一直叫嚷着退役后就进入娱乐圈,让史姚的崇拜对象变成他。

  我转入他们部队的时候,他俩还有一年就可以转业,打算离开部队就举办婚礼。可惜,他俩不仅没能等到期待已久的婚礼,甚至连遗体都没能完整地留下。

  其实不止史姚和林呈,龙首市的烈士陵园中,有百分之三十是衣冠冢。

  我在部队的五年间,看到太多流血和牺牲。正是这份滚烫的热量让我逐渐走出自己的世界,真切地感受到生命的重量。

  尽管我现在都难以理解他们口中的信仰究竟是什么,但是我能够看到他们说出这两个字时,眼中熊熊燃烧的火光。

  不夹杂任何慷慨激昂的平铺直述,却宛如一柄巨锤将陈不郁的心神敲打得震荡。

  他虽然和喻晋一起生活许久,却从未听对方提起过部队的生活。

  现在想来,并不是因为喻晋不想回忆那段经历,而是那段经历太过庄严沉重,所以才愈加无法轻易诉之于口。

  苏刚一开口,鼻根、眼睛和喉头便同时泛起酸涩,以至于陈不郁都做不到完整叫出对方的名字。

  眨巴着眼睛,苏叶试图在伸手只见三指的黑暗中看清陈不郁的表情:嗯?

  陈不郁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格式化般,想不出任何能够表达自己此刻感情的言语。许久,他吐出带着鼻音的两个字:抱抱

  他前凑着,将小半身子压在大猫身上,被空气浸得微凉的双臂环住苏叶厚实的腰背。

  苏叶猛然瞪大眼睛:!受宠若惊JPG残救!不郁主动抱我了!天呐,我的天呐!你知道我现在有多激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