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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脚炉、皮袍、幕僚(2 / 2)


“何事?”天佑挑开车帘问道。

“大爷,太太使人送了两个脚炉过来,说是给大爷与表少爷添使。”赵俊平靠近马车,禀道。

天佑使马车靠边停了,看了看前面的马车道:“先留下一个……另外一个,送到老爷那边,请示老爷,是不是给冯先生与宋师爷的马车送过去。”

冯先生,名传,字讷言,就是之前做曹府西席的那位致仕老翰林。他年近古稀,本当是荣养的年纪。在曹颙升任总督后,冯传却是主动相求,要随着曹颙,见识一番地方气派。

宋师爷是冯先生的故交,曾在督抚衙门为幕,精通地方庶务。近些年,因年岁渐长,在京荣养,被曹颙礼聘而来。

赵俊平应了,近前捧了个脚炉,而后骑马往前边寻曹颙的马车去了。

李诚坐在马车中,看着主仆二人互动,挑了挑眉,似笑非笑。

冬日出行,曹府考虑的周到,每辆马车里都有手炉、脚炉。舅母现下使人添送,也是拳拳爱子之心。

天佑体恤同行中老迈之人,却注意分寸,没有越过曹颙。

他是曹家嫡长子,就是众幕友书吏的少东主,即便直接以他的名义,给两位老人的马车送个脚炉,也不算逾越。

他却不肯出头,只因他的“体恤”,固然会让两位老人感动,却也显得曹颙有疏漏之处。

如此这般,不过是维护曹颙体面。

此时,天佑已经撂下帘子。

他端了脚炉,放到李诚的脚下的毛垫子上,笑道:“正想着车里不甚暖和,怕与表哥身子有碍,太太就送了这东西过来,很是便宜。”

李诚见状,不由怔住,好一会儿方俯身,拿出脚炉,送到天佑脚下,道:“这是舅母慈爱之心,表弟还是自用方显恭敬。”

天佑忙拦住,道:“这本就是母亲给表哥添的,我的那只,不是方才使人送走了么?表哥别同我推让,我在京里生活的年头长,倒是耐寒不耐暑。表哥从南边过来的,不耐北方苦寒也是有的……”

李诚开始以为天佑只是客气,可见他执意给自己,也只有受了。

一天下来,表兄弟两个都彼此熟悉许多。

李诚心中,各种滋味,无法言表。

天佑今年十三岁,他自己早年也有过十三岁的时候,留在京城,在内务府官学读书。自诩为聪明人,便不将世人看在眼中。

对于崛起的曹家,他是看不上;对于没落中的孙家,他也瞧不起。

他背着父亲,自作主张,设计嫡亲舅舅。现下想想,实是背了道理伦常。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枉费多少心思,就是自己的妻子,也是经过谋算,与自家结亲的。

结果算起来,算计去,也没有阻挡李家被抄家破族的命运。

十三岁的天佑,却是性子敦厚,与人为善,眉眼间都是温煦从容。

李诚慢慢闭上眼睛,难道自家一直错了么?

曹颙既能收拢满府的孤寡,十数年如一日的照看,可见并非是心狠之辈,却同李府疏离至此……

与李诚不同,这一日行程下来,初入曹家的众幕友书吏,感受最多的,是曹家女主人的大方与周到。

每辆马车有手炉脚炉不说,每人还有皮毛大氅一件。

只说是仓猝准备下,送与诸位先生,路上御寒之物,可是每个人手中的氅衣,颜色样式都不尽相同。

只这样一件氅衣,就值三、四十两银子。

有的书吏,一年的薪银也不过几十两。即便离京前,曹府都预付了半年的薪银,可舍得花几十两银钱置办皮毛衣裳的有几个?

家里富裕的尚好,家中清贫的,不过是添件新棉袍,换下旧袄,让自己出门不丢人罢了。

世人多长了副势利眼,衣帽取人者众。

即便晓得,这随着曹颙赴任的几十人往后都是总督府的同僚,可穿棉袍的,看到穿皮毛衣裳的,两下里都有考究。

如今一人一件簇新的新皮袍,大家都觉得要鲜亮几分……

此时的曹颙,没有在自己的马车中,也没有在初瑜郡主规制的华车中,而后去了冯传与宋师爷的马车。

这个宋师爷,是三天前才答应随曹颙为幕的。

今日出行,是两人第二回见面。头一回见面,自然是曹颙亲自随冯传去宋家那趟。

宋师爷早年曾在噶礼治下,与两江总督衙门为幕。后见噶礼行事荒诞,督抚渐成对峙攻讦之势,宋师爷就请辞,从江南脱身。

后经人介绍,去了湖广总督衙门为幕。这一呆便是十年,期间换了好几任湖广总督,可宋师爷却一直没有挪地方。

在随行众人中,为幕经验丰富的,不止宋师爷一个,可在总督衙门待过这些年的只有宋师爷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