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稚微微意外，露出有些迷茫的神色，片刻才无声的点头，朋友么？有趣。

不多时，水沸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两人之间的沉默也被这样热气腾腾的声音所打破。

将沸水倒入小瓷器内，又转而贴着竹筒内壁缓缓流下，继而用茶筅轻轻搅动，形成绿色的茶膏。

反复七次注水击拂，直到茶面上浮起浮沫，如雪花般堆积。

唐盛看的十分专注，炯炯发亮的目光盯着她手上的动作，总觉得她应该是从哪个仙洞里冒出来的姑娘，所以才会知道如此多的奇异法子。

金念稚将点好的茶倒入唐盛面前的茶杯中，双眸微抬：“请用”

入口柔顺滑腻，透着天然的茶香，恍惚间脑海中竟能浮现出青翠的新鲜茶叶，茶道的魅力正是如此，清心静气之感。

他正沉浸于茶香之中，金念稚的声音似天外传来般：“此法名作点茶”

唐盛收回目光看着她，见她正侧过头看着外面的一轮明月，略略沉吟道：“曾经有位帝王最擅长此法，是位不可多得的点茶高手，还编著过茶论，此人不仅擅长点茶，对书法绘画等更有独到的研究”

唐盛轻轻放下茶杯，也侧过头望着上方的明月，语气轻缓的问道：“然后呢？”

金念稚回过头，略有些苦涩的笑道：“他虽文采风流，但却无治国之道，在位期间，国内起义不断，敌寇侵扰不休”

唐盛回眸望着她，只觉得周围环境极为幽静，只有她的寥寥数语传入耳中，悠悠然自觉悦耳。

“后来，外敌入侵，一举攻破帝都，他连同他的家眷被掳北上，成为敌国的俘虏，囚禁期间他饱受精神折磨，最后客死异乡”

唐盛不由为之嘘唏，面色也有些许的沉重，似勾起往事般茫茫然。

金念稚继而又说道：“死后敌寇也未饶过他，而是将他熬油点灯”

唐盛仍旧沉默。

“如此一生，究竟算好还不好呢？”她端起面前的茶杯，浅饮一口。

唐盛展眉，若有所思的说道：“好与不好，只有他自己知道”

金念稚淡淡的笑着，梨涡微绽，神色释然道：“没错，自己知道就好”

生活的好与不好，外人所见的不过是表面而已，究竟如何，只有自己知道。

她见唐盛茶杯已空，便起手为他添茶，略有些遗憾的说道：“我的茶技不及他分毫，难得你喜欢”

“茶香浓烈，入口留有余香，你的茶技也不逊色”

“当真吗？”

“当真，而且你讲的故事也极好”唐盛低眉看向茶杯，遮住眼角处的上扬，眼前的女子愈发的有趣，偶尔他便会想起，今夜，他确实来对了。

金念稚浅笑道：“故事虽好，却显得有些凄凉，改日念稚再奉上其他欢喜些的故事，以补偿唐公子因此产生的低落情绪”

唐盛并不拒绝，大方的应承：“那是最好的”

一壶茶的时间他便离开，可离开的方式却让金念稚大吃一惊。

她望着蹲在墙上的唐盛，仰着脖子小声问道：“你就是这么来的吗？”

唐盛点点头，怀揣着满心的欢喜消失在丞相府，心中想着：以后都会这么来的。

与她交谈，与他人不同，甚是自在。

金念稚眼眸沉暗，仍旧伸着脖子盯着那墙头，思索片刻才转身回屋，边走边自言自语道：“应该加高些”

墙确实要加高些，若来的人是贼人可就不妙了。

吹灭所有的灯烛，只提着照明的灯笼朝着小陶然走去，疲累了一天，又说了许多话，未进晚饭便卧床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