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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烽火之城(2 / 2)


白河听我叙述的时候,应该更注意自己不在场时玛亚的发言,也应该更留心玛亚在10日战争开始之前、局势还平稳时所说的话才对。



说到出生的故乡,我一点也不想去思考南斯拉夫总共有几个城市。结果还是跟白河一样,只能以共和国这类大单位来思考。



但是,我早就注意到,玛亚的故乡具有一些特色。



玛亚在我面前所说的话,几乎完全没有出现过英文单字。这也是当然的,别说May I help you? 这种简单的套句了,玛亚连common sense之类的单字都听不懂。日记里记录玛亚说过的英文单字极少。超市、EC、milli、shoot,就这些。



关于超市,玛亚很明白地说“这在日本叫作超市”。如果不懂这个字,在日本要过日常生活也不容易吧。玛亚所说的超市,指的是那种大规模的零售店。



EC是欧洲共同体。milli是单位。不这么解释,玛亚的话就说不通。



相形之下,“shoot”显然很奇怪。



我们5个人去参观藤柴市的那天,白河买了手帕给玛亚。当白河进超市去找手帕的时候,我们以为南斯拉夫没有超市,玛亚纠正了我们。那时候,玛亚说了这种话:“我住的地方是很大的城市,和shoot不太一样。我们有Samoposluga。嗯——不过,食物通常是在市场买的,是做的人直接卖的。”



玛亚想说些什么呢?玛亚的城市里也有超市。食物经常在由生产者直接参与的市场购买。还有,玛亚的城市是个大城市,和shoot不太一样。



那时候,我的注意力集中在太刀洗的话上,她说玛亚的国家不是资本主义。所以,我对shoot没有产生任何疑问。可能只觉得这是要射入球门的那个shoot还是什么别的玩笑罢了。



但是,在欢送会里,文原口衔筷子接住苹果,太刀洗也接着表演电光石火的特技时,太刀洗称赞了白河的投球技术。“nice shoot,いずる”。我那时候心想,太刀洗讲话真是不体贴,因为玛亚几乎连最常见的英文也不懂。当场玛亚就问了:“shoot?”看来塞尔维亚?克罗埃西亚语的shoot发音好像和“shoot”很像。但是,玛亚显然是一直到这时候,才把两者连结在一起。那么,在超市前说的话呢?



如果shoot不是英文,而是日文的话,会是什么意思?



不可能是亲家【注:日文的亲家公、亲家母称为舅姑しゅぅと,和shoot的发音近似】。



南斯拉夫联邦内,塞尔维亚共和国有两个自治州【注:中文称“自治省”,但因与解谜有关,保留日文用法】,科索沃和弗依弗丁纳,其行政中心都市不称为首都。玛亚知道一国的行政首府称为首都。遇到玛亚的那个雨天,我们问她父亲在哪里,她是这么回答的:“他不在首都。嗯——最大的州都。”



玛亚把县厅所在地(大阪其实是府厅所在地才对【注:日文的县厅意指县政府。大阪在日本的行政单位不是县,而是“府”,其行政中心机构为“府厅”】)称为州都,而且说自己的城市比州都更大。既然能骄傲地说自己的城市比州都还大,那么非首都莫属。玛亚的城市一定是首都。这么一来,玛亚内心认定的首都,应该不会出现坎培拉或华盛顿那种比国内主要城市还小的例子。



“哈哈哈!笨死了!”



突然响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一抬头,原来是一辆车窗全开的跑车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呼啸而过。一回神,红绿灯是红灯。我双脚张开与肩膀同宽,仰望天空。今天算是多云,而且有风,带着水气的风。湿湿沉沉的,讨人厌的风。



南斯拉夫被称为首都的城市,数目与共和国一样多,共有6个。



斯洛维尼亚的卢比亚纳,克罗埃西亚的札格瑞布,塞尔维亚的贝尔格勒,波士尼亚?赫塞哥维纳的塞拉耶佛,蒙特内哥罗的狄托格勒,马其顿的史高比耶。



其中,可以不考虑马其顿的史高比耶。白河已经把马其顿剔除了。



剩下5个城市。



第一个被删掉的,是斯洛维尼亚的卢比亚纳。这里是十日战争的战场。卢比亚纳机场当时是联邦军空袭的目标。但是,玛亚在欢送会那天和我独处的时候,曾这么说:“其次是Hrvatska,再接来大概是Bosna i Hercegovina。搞不好,连Kosovo也是。”这句话白河之前引用过了。我想引用的是接下来的话。“我的故乡也许有一天也会成为战场。”如果是卢比亚纳的话,当时就已经是战场了。



白河最先删掉马其顿和斯洛维尼亚。安全的两个国家首先就被剔除,感觉果真不好受。



那么,剩下的4个要怎么删呢?



这一点,是我在灵感瞬间爆发的那一刻想到的。进入历史文物保存区的时候,我们过了桥,也就是论田桥。遭窃的商人因钱失而复得谢神所架的桥。过了桥之后,玛亚敲着金属制的栏杆说:“在南斯拉夫,很多桥都具有象征意义。经常是代表城市的建筑。”然后,被问到有哪些有名的桥的时候,她说:“嗯——有很多。我的家乡跟藤柴很像,有一条河从中间流过。所以,我们有很多桥。不过,南斯拉夫最有名的是Mostar桥。每年,人们都会从那里跳下去。”



不是由一条河的两岸所形成的城市,就不是玛亚回去的地方。



各城市的地理条件,我在10日战争一开始时就查过了。有两个城市会被删除。位于萨瓦河与多瑙河汇流处的贝尔格勒。还有,发展了北岸,近年才开始向南扩张的札格瑞布。狄多格勒缺乏资料,塞拉耶佛则正是有米利亚茨卡河从中流过。



塞尔维亚和克罗埃西亚被删除。



剩下来的那两个,无巧不巧,正好和白河推测的一样。



蒙特内哥罗,首都狄多格勒,现处于和平状态。



波士尼亚?赫塞哥维纳,首都塞拉耶佛,现在是战场。



我感到口干舌燥。



猛地抬起头来,绿灯正好开始闪。我专注于思考,红绿灯已经变换过一轮了。再这样曝晒在阳光下而导致中暑,可不是什么有趣的笑话。我暂时停止思考,等着不怎么久的红灯,过了马路之后再次盯着柏油路和影子瞧。



不过,说到笑话——



玛亚说过几个笑话,其中我印象最深的,就属令人全身虚脱的论田桥‘此桥不应过’。但是,玛亚的笑话不只这个。就连遇到她的那一天,她就说了一个难懂的笑话。



“Crna Gora和日本正在打仗,也已经下战书了。”



“现在还是。”



“所以日本人不可以去Crna Gora。有朋友从Crna Gora来我家的时候,也告诉我到日本去很危险。俘虏一定要照条约来处置的哦?”



玛亚显然不是Crna Gora的人。但是,Crna gora是指哪里呢?就像Hrvatska即克罗埃西亚,可以想见这应该是南斯拉夫国内的说法。6个共和国的其中一个,在当地的说法就是Crna Gora。我已经知道Hrvatska就是克罗埃西亚了,那么,Crna Gora是哪里呢?除了克罗埃西亚之外都有可能。就像我们分别使用“日本”和“Japan”一样,在提到Crna Gora的时候,玛亚也可能选择了惯用的说法。



下了战书和日本打仗的国家,并没有多到数不清。尤其是和欧洲有关的。



选修日本史的文原不在真是可惜,不过还是可以慢慢想起来。下关事件。那算战争吗?曾经宣战吗?这我倒是不知道,不过我记得相关的有英美法荷四国。日俄战争、日清战争【注:即甲午战争】应该无关。第一次世界大战、日中战争【注:即对日抗战】、第二次世界大战。



南斯拉夫的历史又如何呢?



南斯拉夫得以立国,是奥匈帝国因第一次世界大战瓦解之后。



也就是说,南斯拉夫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成立,即使要对日本宣战,也只会是以南斯拉夫对日本的形式。



若是组成南斯拉夫的共和国单独向日本宣战,一定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



在那个阶段的独立国家有哪些?率先解放斯拉夫、为第一次世界大战当事国的塞尔维亚。还有,不屈于强国土耳其、坚守独立的蒙特内哥罗。这两个的哪一个才是Crna Gora?



还有,玛亚所说的塞尔维亚?克罗埃西亚语叫作“Srpskohrvatskom”。Hrvatska是克罗埃西亚,那么Srpsko就是“塞尔维亚的”的意思吧。一定没错,就是这里。



换句话说,不可能是玛亚故乡的Crna Gora,指的是蒙特内哥罗。



我来到迹津川边。带着水气的热风迎面吹来,我不由得别过脸去。



名单上只剩下一个名字。



波士尼亚?赫塞哥维纳,首都塞拉耶佛。



2



1992年7月6日 (一)



晚上,电话响了。



是我不太想理会的人打来的。我就照那个人平常的做法,以最少的话来应对。



“什么事?”



“我想跟你见个面。”



“又没事。”



“我有。”



“谁管你。”



沉默在听筒的另一端降临。



一种彷佛在窒息中挤出来的声音,打破了这阵沉默。



“……无论如何,我今晚都必须见你一面。”



我叹了一口气。



“在哪里?”



对方指定的地点,是不动桥边,倒闭的照相馆前。



那里的确位于双方的中间地带。但是,太刀洗的神经之粗,到现在仍是让我叹为观止。



白天的热气依然没有冷却,吹来的风比白天更沉重。才刚入夜,路上灯火亮晃晃的,很难看到星星。星光与还差一点就变成半月的上弦月月光也被灯光掩没了。而那个月亮有着又白又肥大的光晕。我趿着拖鞋出门。



我想不出太刀洗有什么事要找我。



我说我想知道玛亚的故乡,找太刀洗出来,但是她拒绝了我的邀约和请求。白河叫我不要认为太刀洗无情,但要扭曲事实是不可能的。都什么时候了,这个太刀洗会有什么事?老实说,我心情不好,说得更明白一点,我的火气很大。她要来交代藉口吗?事到如今,我不想听,而且与其花时间听她的藉口,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但是,深深吸了口气想一想,太刀洗在晚上把别人叫出来,说“对不起我没去帮忙,其实是因为有什么什么原因,原谅我哦”这种话,是不可能的。太刀洗绝对不会话这种话。



然而,很多事都变了。白河的心性似乎没变,但不能保证太刀洗也一样。如果太刀洗变得会说这些话……那我才真的不想去听这种东西。



这种想法拖延了我的脚步,让我花了平常的两倍时间才走到不动桥。太刀洗会不会等得不耐烦就回去了?我心里浮现这种不安。不,当然那不是不安,而是期待。



然而,月晕朦胧的月光下,太刀洗正等在那里。长发依旧,西装上衣加喇叭裤。两件都是黑色的,好似溶入了夜色中。嘴边有红色的光点。她以抽烟来度过无所事事的等待时间。



一看到我,太刀洗便往柏油路上按熄了烟,把熄了火的烟压进从口袋里取出的银色盒子。看她这个动作我想起来了。



不动桥附近的路灯所释放的光仅仅是聊胜于无。我和太刀洗在月光下面对面。



我先说了一句:



“生日快乐。”



太刀洗好像看到什么古怪的事物似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好大,往我猛看,然后看着脚边香烟的痕迹。



“对喔,谢谢,不过是昨天了。”



然后她微微一笑。



“好久不见了。”



我没有看太刀洗的眼睛。



“是啊。”



“你好吗?”



你担心我啊?你是哪根筋不对?谢谢,我很好。如果好的定义是身体没有哪里废了的话。



我脑海里浮现了这些话。但是当着本人的面,我无法像讲电话的方式说话。结果我以含糊的点头代替回答。



“你呢?”



“普通。瘦了一点而已。”



太刀洗本就身形瘦削,我看不出她是不是瘦了。只不过,我对太刀洗身材的关心,并没有到能够比较的程度。



我的视线依旧望向别处,小声地说:



“那,你有什么事?”



但是太刀洗却像要吊我胃口般反问:



“你赶时间?”



“……对,我有事要做。你有话就快说。”



不用看,我也知道太刀洗以冷峻的眼神望着我。和我催促的话语相反,太刀洗沉默了一阵子。然后,就在我要将我的不耐宣之于口时,她冒出这一句:



“你要做的事,是计划出国?”



我不禁抬起头来,与太刀洗迎面而来的视线过个正着。太刀洗并没有露出去年之前我熟悉的那种冰冷锐利的眼神。如果真的要形容,比较像是怜悯。



于是我发现,我回答太刀洗的态度太强硬了。



太刀洗微微地摇头。



“玛亚不是叫你不要去吗?守屋,玛亚说的话,你一点都不懂吗?”



玛亚说的话。明知道这么做会让太刀洗正中下怀,但我无法不反问。



“你怎么知道的?。



太刀洗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女孩子会有商量事情的对象。いずる打电话跟我说你怪怪的,我听她说了整个状况就知道了。守屋,你猜出来了吧?”



我的声音变粗了。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玛亚跟你说的话!”



她的脸上似乎浮现了些许忧愁之色。



“我说了,女孩子会有商量事情的对象。要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住两个月而不向任何人倾诉自己的烦恼,玛亚并没有那么坚强。”



“……”



我有一种脖子被勒住的感觉。



不是因为玛亚把她跟我说的话泄漏给别人知道。本来我就没有要求她保密,而且想来玛亚也不是四处去宣扬。不是的。是太刀洗说玛亚也无法单独度过两个月的这句话,不知为何,让我感到非常难过。



太刀洗的话毫不容情地向说不出半句话的我落下。



“这样你还是要去?你要怎么去?去做什么?”



我用力咬紧牙根。



“……听说不断有难民搭船,从波士尼亚?赫塞哥维纳横渡亚得里亚海到义大利。既然能从波士尼亚到义大利,应该也有反方向的船。我存了一些钱,再一、两个月,大概能存到两个月的费用。我要去救玛亚。”



我还没说完,一些强而有力的话就盖过我的声音。



“你真的不知道玛亚为什么拒绝你吗?你去了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就算顺利到达那里,顶多也只是被一些狡诈的人所骗,看到一些幻象罢了。到头来守屋你……”



“我知道。我知道!”



我的声音如同叫喊。



是的,我知道。



我想到南斯拉夫去。就像玛亚来到藤柴一样,我也想到南斯拉夫去。



对我的这番表白,玛亚笑了,说要观光不是时候。



那时候,我之所以感到不甘,是因为她把我不顾一切的愿望以观光两个字带过。才不是那样,那时候我这么想。我认为自己是要去做更有意义的事。



但是,一年。只要有一年的时间,就会发生各种变化。即使是在准备考试的空档,即使是在考试进行中,玛亚的话也经常停留在我的脑海,不时化为疑问浮现出来。而用一年的时间,从不断思考中姑且找出一个答案,绝不算太短。



去年的我想做的事,也就是希望玛亚带我到南斯拉夫去的事,就像玛亚所说的,只不过是观光而已。不,比那还不如,是毫无意义的举动。我的确是想做些什么,然而我真的认为以那种心情到南斯拉夫能有所作为吗?



我听说有矿师这种职业。矿师走访群山,专程寻找探勘可能存在的矿脉。当然,矿脉不是到处都有的东西,所以大多以失败告终。但即使如此,矿师还是有寻找矿脉这个目的在。即使绝大多数都是失败,但一定打从一开始,便把失败计算在内了。



相对于此,如果只抱着也许会有所发现的想法入山又会怎么样?没有任何结果是理所当然的,但也不会有所谓的成功或失败。既然这样,我也可以把这种行为称为野餐。



那时候的我,为玛亚带来的世界的魅力所惑,只是想抓住好不容易出现的“戏剧性”而已。因为是为了自己,所以没有流于假仁假义,但能够庆幸的,也只是如此而已。



提示俯拾皆是。玛亚一开始就能够清楚表明自己来到日本的目的,而且在司神社更是说得明明白白。太刀洗精简地批评了憧憬异世界的我。



玛亚看透了这样的我。她说,她比我还懂我。她一定是对的吧。为了让陷入迷幻中的我清醒过来,玛亚不客气地拒绝了我。虽然我花了一点时间才明白……



但是,现在——



明白了之后,不,正因为我明白了,所以我更是被非去南斯拉夫不可的冲动所支配。现在的我,并不是“想要有所作为”。



这些事情在我心中闪过,但我并不觉得有说出来的必要。我知道只要一句话就够了。



我说了。



“我知道,但是我已经决定了。”



沉默。



残余的香烟味刺鼻。



太刀洗叹了深深、深深的一口气。低下头,摇晃她的长发,缓缓摇头。当她抬起头来,脸上浮现了一种无可言喻的悲伤微笑。太刀洗能够如此表露感情,尽管亲眼目睹,我仍然无法相信。



“守屋,你的表情变得好有意思……真的。”



“我可不是为了娱乐你才变成这样的。”



太刀洗伸手到喇叭裤右边的口袋。拿出来的,是一个有点绉的白色信封。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没办法了。”



低声说了之后,她把那个信封拿给我。我虽惊讶,还是接了过来。那是一个正反面都没有半个字、像太刀洗本人一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信封。里面好像是几张纸。



我正准备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太刀洗平静地问道:



“守屋,玛亚没有明说她的出身地,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刚好吧。”



“是啊,是刚好,到一半的时候都是。”



我停下手上的动作,盯着太刀洗。太刀洗只是微微张口继续说话,好像在表示刚才出现在她脸上的表情是哪里出了错。



“但是,到了一半就变成刻意的了。守屋,你知道为什么吗?”



“……”



“就是为了不让你到南斯拉夫去。”



一阵又刺又麻的紧张流过全身。



太刀洗向我走近半步。



“对你就不用说了,玛亚对无法拒绝别人的いずる也好、对男性朋友文原也好,都没有留下联络方式,因为玛亚担心你知道之后会跑去。”



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响,太刀洗的冷静也随之消失。



“但是,她相信我能保密到时候到了为止,所以只告诉了我。守屋,你知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吗?我写信给玛亚,而那就是来自塞拉耶佛的回信。



“看啊!现在就看!”



白色的信封。



里面是3张信纸,花了我一点功夫才拉出来。



其中两张是以流利的草书书写的罗马字母,是英文。而第三张,写的是工整得有如打字般的日文。不问也知道,是太刀洗翻译的内容。



我看了。



“谢谢你的来信。但是,不知我们的信是否能送达。塞拉耶佛的状况很严重,但愿这封信能平安寄到日本。



我是玛利亚的哥哥史罗波坦。看了你寄给妹妹恳切真挚的信,我感到非常高兴。但是,诚如对我们而言很痛苦一般,我必须写下一件对你而言也非常痛苦的事。



我的妹妹,也就是你的朋友玛利亚,于5月22日,遭狙击兵击中颈部,死了。



我为能够建玛利亚的墓而高兴。在塞拉耶佛,连盖一个像样的墓也越来越困难了。



玛利亚爱你们。就像她热爱许多国家一般,她也热爱日本。她强烈希望能够再访日本。即使是一部分也好,但愿我能够为她实现愿望。



待和平重返我们的家园时(神啊,但愿这个日子不远了),希望你们能够来访,我们将代替妹妹欢迎你们。愿此举能安抚妹妹在天之灵。”



我不知道做什么样的反应才算正常。



文章还有后续,但我再也看不下去了。玛亚,她略带稚气的容貌,深具特色、强而有力的双眉,黑眼,黑发。



颈部!为什么是颈部?!



我一抬头,太刀洗就在那里。我一味地痛骂:



“你为什么不说?你明知道,为什么不作声?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看着我和白河做无谓的努力很高兴吗?”



“那不然?!”



太刀洗以两倍于我的音量大吼。



“你敢把这件事告诉いずる吗?你难道想像不出いずる会变成什么样子吗?我不敢,我承受不了。



“你没发现吧?去年欢送会上,我为什么醉得那么厉害。你明明注意到いずる喝醉的原因,却没想到我也跟她一样对不对?你以为为什么每次玛亚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发现我都不想解释?你知道那是因为我觉得不好意思吗?



“我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我也知道自己看起来是什么样子。我早就知道比起船老大这个平易近人的绰号,太刀洗和我相配得多。但是守屋,你未免也把我看得太无情了!”



头发乱了,掉到前面的那一绺遮住了她一半的左眼。



把那绺头发往后拢之后,太刀洗微微低头,移开视线。伸手到左边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东西。



“信里还有这个。”



绣球花。



被污渍弄脏的绣球花发夹。



从太刀洗口袋里掏出来的发夹,像有生命一样温暖。